第四十九章，蝗災過境,保家護糧

這幾日，高長恭將各地受災情況經風一傳給欣兒，蝗災一路經江州、霍州、合州、前日已經過了楊州，如果再經譙州就要進徐州了，依蝗蟲一路北上來看，蘭陵縣是必經之路。

所過之處，赤壁千里，連樹葉都沒留下，一片光禿禿的，災民由這幾個州迅速的向四處擴散，臨近各州的官府，每天都能接到大量，災民入室搶糧的狀紙，各鄉各村的里長、黨長組織村里的男丁，白天晚上的巡視，可災民太多，與村民們時有沖突，甚至還有人員傷亡。更有甚者，因躲避蝗蟲群不及，直接被蝗蟲所傷，甚至還有被嚇死、悶死的。

風一每天給欣兒帶消息，連他都被蝗災所驚，可欣兒依舊氣定神閑，“欣兒姑娘，四爺非常擔心您，特別讓我囑咐您，一定要安心呆在家里，切不可為了一點莊稼連命都不顧了。”其實這話有一半是四爺說的，一半是風一自己說的。

他每日看著這個小姑娘，大概也能猜到她治蝗的法子，那可是十分危險的。所以才不顧身份的說上一句。

“謝謝，你這二日就在我家里避避吧，這樣你可以向四爺交差，我也可以保住他的愛將。”欣兒心里明白，這風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不用了。我，，，”還沒等風一說完，欣兒就打斷了他的話。

“你要是不呆也行，那我出不出門，由我自己決定。”欣兒威脅了一句。其實更多的是為他擔心。這也是個好人，要是為了保護她受了傷，她這心里會內疚的。

“那好吧，這兩日打擾了。”風一拿這個小姑娘一點辦法也沒有，心里覺得，“四爺都拿她沒辦法，我是四爺的侍衛，這也不算丟人。”

欣兒將風一的身份介紹給家里人，家里人只是覺得多了一個客人住個兩天，也沒太在意。

欣兒安排鄭玉、鄭琴白天盯著山上看，有沒有狼煙升起，晚上因能見度不高，她不放心，所以自己盯著。

家里人都勸欣兒去歇著，要幫欣兒看著，可無論誰說什么都沒用。大家只能干著急。

一連盯了兩個晚上，熬的眼睛都紅了，這蝗災還是沒來。

這日正是二十四節氣里的小滿，欣兒等到寅時末，感覺天色已經泛白，本以為今兒晚上已經安全了，卻見山上升起了濃濃的狼煙，還伴著火光。

“不是柱子他們出事了吧？”欣兒是又緊張，又擔心，但還要忙著做安排，只能將擔心隱藏起來，等這邊事了了，第一時間去何家村看看。

“爹、舅舅，快去放燈。”鄭二郎和李河幾個跑到后院，將已經點了火充好氣的“孔明燈”繩索砍斷。蝗蟲喜光，希望會追著這些孔明燈而去，一般蝗蟲過境，是不會往回飛的，都是直接往前飛，只要將大部分的蝗蟲吸引走，再用煙熏，就可以保住院子里的莊稼（理論上如此）。

風一也拿著他手上的寶劍，幫著砍燈繩。他也不知為什么，自己會沖出來幫忙，也許是看到這家人的善良，團結，也許是從心底里接受欣兒，這一刻的畫面直到十數年后，依然會出現在風一的腦海中。

“哥、表哥，去放煙。”后院的地里每隔一丈修了個煙灶，里面放著艾草、雄黃、薄荷等有強烈刺激氣味的草藥和干草樹枝等。還澆了油，點火就著，而且煙很大，一下子后院就看不到人影了。只剩下滾滾白煙。

“娘、舅娘，蓋牲口窩。”欣兒想過了，莊嫁保不住，這些牲畜也要保下的。就準備了好些個紗布，做成了簾子。這會兒正好用上。

“姐、姥娘，將所有屋子的門窗都檢查一遍，一定要全都關好，關牢。”窗戶已經加固了一層油紙，不知這樣能不能抵得過蝗蟲的撞擊。

“大家動作快，注意腳下安全，別慌亂，心越穩，手才能越穩！”欣兒邊幫著在后院點火，邊提醒大家小心。

一刻鐘后，近一百盞的“孔明燈”已經借著東風向村西飛去。入目一片火光，將夜晚照成了白心晝，這孔明燈里放足了燈油，雖然點了有一段時間，但還可以飛上半個時辰，以時間上看，能夠飛出鄭家村。不知這蝗蟲會不會跟著也飛出鄭家村。

欣兒已經能聽到蝗蟲群飛過來的聲音了，如晴天打雷、似海嘯撲面，如此的驚心動魄，這大自然的力量真不是這小小人類能比的。

“大家快進屋。快啊！”欣兒站在院子里喊著眾人。

看著大家先后都擠進了屋，欣兒仔細的看了每一個人，見都沒受傷，才放心。將門縫用布塞緊。

也剛忙完，還沒來得急坐下，就聽見蝗蟲拍打著窗紙，撞擊門板啪啪的聲響，甚至聽到后院牲畜的叫聲。欣兒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這莊稼怕是保不住了，如果這里都保不住，那“千里田莊”田地更大，情況一定更慘。

“娘，我怕。”鄭玉、鄭琴擠在李氏身邊，抱在一起痛哭。

幾個舅娘也攬著自家的孩子，臉上都掛著淚。

李河幾人擋在門板上，感覺這門板隨時就要被撞破般，心里的恐懼，腿腳都有些發抖。

“都別怕，沒事的，欣兒都已經準備好了。咱們一定會安全的。”李大牛雖然害怕，但他是一家之長，要拿出個長輩的樣子來，穩定大家的情緒。

欣兒站在堂屋中間，心急的根本坐不住，聽著好像有窗紙破裂的聲音，忙跑向各屋檢查窗戶。

“快往爐子上，散之前準備的草藥。無論如何不能讓蝗蟲進屋。”

一會兒功夫，屋里也飄出了細細的藥煙，雖然有些嗆人，但大家都沒出聲。也許是藥煙起了作用，拍打窗戶的聲音小了起來。

欣兒已經故不上想后院的莊稼了，她現在最擔心的是，這屋子里不能進蝗蟲，這蝗蟲雖然只吃草木，但多了也會傷人的。

等待的時間總讓人覺得如此漫長，欣兒每次看表都以為過了一個小時了，可掏出懷表確認時間，只過了幾分鐘而已。

又等了大概一刻鐘后，外面的聲音變小了，窗戶上幾乎沒有什么聲音了。門板也不響了。欣兒小心的將后窗開了一條縫，看了一眼后院，院子里仍是白煙滾滾，看不到莊稼的情況。

又再等了半個時辰，后院的煙有些散去，依稀看到莊稼地的輪廓。聽不到一絲蝗蟲的聲音。

“我出去看看。”欣兒想去后院確認一下。

“不行，我去。”風一攔住欣兒。

“別爭了，我沒有親眼看到，怎么都不能放心。”欣兒這次很固執。

“大家一起去看看吧。”鄭和覺得要是小妹去，他也要去。

“不行，不知這蝗災有沒有過去，小心些的好，你們都等著，我和風一去看一眼就回。不多呆。”欣兒不等大家反應，已經打開門出去了。風一隨后跟著。

剛出門的欣兒一腳踩到了蝗蟲上，嚇了一跳，看著一院子的或死或被煙熏暈了的蝗蟲，胃里翻江倒海的直想吐。

快步沖到后院的田地，一點一點的查看起來。

在，莊嫁都在，只有一小部分傷了，但傷的不重，都還有救。

“太好了，風一，我成功了。我保住了莊嫁。”說完已經泣不成聲，這一刻之前所有的擔心，都化成了淚水、委屈，一瞬間將欣兒擊垮了。

聽到欣兒的痛哭聲，屋子里的人心都涼了，以為莊稼沒保住，又擔心欣兒出事，都沖到后院來，看到欣兒坐在田邊大哭，看到田地的莊稼還在，這下所有人都哭了起來。

他們得救了，他們終于得救了。

“小妹。”鄭和拉起哭坐在地上的欣兒。這場災難憑著一家人的信念，憑著欣兒的智慧，度過了。

鄭二郎接過欣兒，摟在懷里，“女兒，爹謝謝你。謝謝你啊！”

李氏更是哭的站不起來，這下她家有救了，李家也有救了。

大家哭了一會兒，心情漸漸平靜下來。

“舅舅、舅娘把家里、院子里的蝗蟲都掃起來，找些袋子裝上，這些個可以入藥，也可以喂雞，讓它們吃咱莊稼，咱這叫以牙還牙，以血還血。”欣兒的這句話，將眾人都逗笑了。

“爹，我想去官田里看看。”欣兒原也想過在官田放煙的，一是官田面積太大不好攏煙，二是如果只有自家的官田沒事，村里其他人家的官田都出事的話，就會發生和李家同樣的遭遇。

欣兒原打算把這個法子告訴里長，可又擔心如果沒有用，傷財勞民的會遭人罵，更有那些個好事的會來家里鬧。反正村民們因為佛祖點化，都存了糧食，這一年怎么也不會太難過。

“爹和你一起去。”鄭二郎拉著欣兒，風一在后面跟著，向村里走去。

看著到處都光禿禿的，鄭二郎和欣兒的心沉了下去。看來這官田是保不住了。

走到官田邊上，看著原來已經長出寸許的莊稼，如今只剩零星的一塊一點，鄭二郎還是蹲著哭了。

鄭二郎這一輩子都是種地的，這田地對他來說有多重要，可能欣兒無法理解，但看著她爹如此傷心，欣兒也不好受。

“爹，別難過了，你看也不是全沒了，還有些的。”欣兒雖嘴上這么說，擔她仔細的看了剩下的莊稼，傷的很重，也不知能不能收的上來。“爹，今天才小滿，還不算晚，咱再想辦法補種些，也許還可以有些收成的。”

其實這還多虧了欣兒的“孔明燈”吸引了大量的蝗蟲追著燈去了，要不然，這地里早就全禿了。

鄭二郎抹了把臉，拍了拍欣兒的頭，他這個女兒啊，永遠是那么貼心。

“爹，我和風一還有個地方要去，一會兒您自己回去。”無論如何欣兒都要去何家村看一眼，不親自看過，她這心還是放不下。

更何況當時放狼煙時，還見了火光。

“小心點，放心去吧。”鄭二郎知道小女兒一定有重要的事去處理。

“風一你騎馬帶我去何家村。”

“好。”

兩人用了二刻鐘，就已經到“千里田莊”的門口。

欣兒做了幾個深呼吸，她想過了，莊稼保不住就算了。人都沒事就好。

敲響了院門，等著人來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