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天保十年春（公元５５９年）（二）

“鄭宅”內，晚飯后，鄭二郎將一家人聚在書房，表情很是嚴肅，“欣兒，爹有話要問你。”

欣兒心里一緊，她爹還從來沒這么嚴肅的和自己說過話，如今這樣的表情，她還真有些心里沒了底。

“爹，您問吧？”欣兒硬著頭皮回話。

“這恩人姓高，看他今日的排場，是不是與皇家有著什么關系？”

欣兒沒想到她爹會問到高長恭的身份，一下子不知要如何回答。

“嗯？這個。”

“爹，您別問小妹了，我知道此人的身份，是皇室宗親。”鄭和早就打聽過高長恭的身份，如今看小妹難為的表情，忙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

鄭和的話讓欣兒松了一口氣，大哥如此幫他，也是想讓鄭二郎放心。

鄭二郎以為雖然小女兒沒有和自己明說，但畢竟沒有隱瞞鄭和，想來他們兄妹的感情更好些。想到這兒，心里還有少些的失落。

“欣兒，爹不是不相信你，只是這害人之心不可有，可防人之心不可無。他們這樣的人家，可不是咱們這樣的人能高攀的起的。以后啊，還是少來往的好。”

欣兒沒想到家里人會反對，眉頭自然的皺在一起，讓她放棄高長恭，已經不可能了，可讓家里人為自己擔心，欣兒也做不出，一時陷入兩難的境地。

鄭二郎的要求，讓鄭和心里松了口氣，他也正是這個意思，像高長恭這樣的人，將來三妻四妾的怎么可能會給小妹幸福。

鄭林和鄭琴這一路來，看著高長恭對小妹的照顧和關懷，多少也明白些，他們也覺得，還是少跟這樣的人來往好些。

只有李氏，她覺得只有這樣的人才配得上欣兒，否則如果是個販夫走卒或是普通農戶，怎配得上玲瓏剔透的小女兒。

鄭玉因為沒有與高長恭相處過，所以知道的不多，也無從插話。

“爹、娘，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我只隨心不由命，所以請相信，女兒會處理好這些事的。而且我今年也才十歲，今后會如何尚未可知。”欣兒并沒有答應鄭二郎的要求，但也沒有拒絕，眼下她能做的，就是讓家里人相信她會處理好這些事，至于未來會如何，看天意吧！

“爹是怕你受傷，這些人，終歸是招惹不得的。”鄭二郎聽出欣兒話中的意思，也明白，這個小女兒一向有主見，不是他三言兩語就能勸得動的。

“爹、娘，我向你們保證，一定保護好自己，決不讓自己受傷。”

此刻無論欣兒說些什么，家里人都會為她擔心，與其這樣，不如少說些，這路要走過才知對與錯，不論正確與否，她鄭欣兒決不后悔。

其實欣兒本想提議鄭家人今年一起去“千帆莊園”過年的，如今看家里人的意思，這些話，她一時還真說不出口，只得先將此事壓下，從長計議。

“罷了，只要你能保護好自己，我和你娘也沒什么可擔心的了。”鄭二郎一臉的無奈與疲憊。

“爹、娘，這天兒也不早了，你們還是早些歇了吧！”欣兒給二姐鄭琴使了個眼色，讓她扶著李氏去休息。

鄭二郎和李氏帶著鄭林和鄭琴、鄭玉出了書房，鄭和故意慢了幾步，見鄭二郎他們去的遠了，這才拉過欣兒的手。

“小妹，不管你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大哥永遠會保護你。”鄭和心里想說的是，他愿意做那個一直保護欣兒，伴她一生的人，可這些話，無論如何都不能宣之于口，想了再三，最后說出的話，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謝謝大哥。我明白。”欣兒感動于家人對她的關心，輕輕的抱住鄭和，除了謝謝，一時不知說些什么才好。

這一夜除了欣兒，鄭家其他人都沒有休息好，都在為欣兒的處境擔憂。

而刺史府，高長恭突然接到朝廷旨意，要求高長恭和斛律尚明在正月十五前趕回京都鄴城。

“尚明，怕是這朝堂之上有事發生了？我們初十出發，快馬加鞭，十五之前一定趕的回去。”

“四爺，你猜這朝上會有什么大事？”

“皇上近年來，荒淫無度，怕是身體？”

“你的意思是，會？”尚明用手比了個手勢，意思是病重而亡。

“除了這個，我還真想不出還有什么大事？”高長恭算是應了斛律尚明的猜測。

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心里都在盤算著回京后要如何應對朝中亂象。

風行將茶輕輕放下，站在高長恭身側一時也沒有打斷兩人的思緒。

天保十年，注定會是不平凡的一年。

“千帆莊園”的戲臺前，除了雷字營不在，風字營的部分人在守衛，其他人都聚在了戲臺前。

電行、火行二營主站在戲臺上，看著臺下眼露精光的將士，覺得這些人平日雖然驍勇善戰，卻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熱血沸騰過，看來五爺對他們說的那些話，這段日子做的這些事，對這些平時不茍言笑的將士，還是起了很大的作用，甚至改變了一些人的態度。

“眾將士，一直以來，都是四爺、五爺在關心咱們，如今還建了這樣一處安身之所，大家要記得四爺、五爺的好，要用你們的生命去保護主子。”

“以命相護，再所不惜。”眾將士一口同聲，如果此時欣兒在場，怕是會被這樣的氣勢感染的痛哭起來。

“電行營主說的在理，眼下就要過年了，我們四營主商量了一下，四營人馬一起排個曲目，算是感謝四爺、五爺的恩情。這日子緊，大家要多加練習。”火行將四營主一早商定好的事告訴給眾人。

“咱們呢，都是些大老粗，不能向戲子似的依依啞啞，那樣也失了咱們的身份，咱們編的曲目，就以操演為主，各隊長按之前告訴你們的，先帶著各隊人找地方去練習。”電行話音剛落，臺下眾人在各隊人的帶領下，紛紛往外莊的晾曬場而去。

莊園內一片的喜氣，這些人并不知道，等待他們的將會是怎樣的一場大戰，也許這當中有些人將是最后一次在此過年了。

第二日就是臘月二十五，按照年俗，鄭二郎和李氏已經帶著鄭和、鄭林、鄭玉、鄭琴開始忙碌起來了。

而欣兒此時，已經趕往“千帆莊園”欣兒很想和莊園內的人一起過年，可她又放不下家人，所以想去找高長恭一起想辦法。

進了莊園，雷霆將這幾日來莊內發生的事告訴欣兒，卻唯獨瞞下了四營人為四爺、五爺準備曲目的事。

“一切順利就好，長恭這會兒在哪？”

“回五爺，四爺和九爺是一早才回來的，這會兒應該在內院書房。”

“你先去忙吧，我自己去就好。”

欣兒一路急匆匆的向書房走去。

“五爺，看上去好像有心事？”火行不知何時站在雷霆的身后，看著欣兒離去時的背影有些倉促，很是好奇。

“火行營主”雷霆先給火行行禮，之后將自己的懷疑說了出來，“四爺今兒早上回來時，好像也是如此？”

“哦，是什么事，讓二位主子都亂了分寸？”這下火行更是好奇了，步子不由得向內院書房而去。

欣兒尚未進書房，就聽到高長恭和斛律尚明在商量事情。

“四爺，還是早些和欣兒說吧！”

“可是如果現在就說了，我怕影響欣兒過年時的心情？”

“可是如果現在不說，過年后用不了幾天，還是要說的，到時怕欣兒少了準備，一樣會難過？”

欣兒不由一驚，聽這二人的語氣，好像是有事發生了，還是會影響自己心情的事，想來必是大事。

這腳步更快了幾分，直接進了書房。

“什么事讓你們這么舉棋不定，說吧！”

高長恭和斛律尚明都吃了一驚，他們以為今天欣兒會陪著家人，不會來莊園，所以說話時才少了些顧及。

“還是我來說吧！朝廷下了旨，要我和尚明十五之前趕回京城。”高長恭說時，一直注意著欣兒的表情，他不愿欣兒為此難過。

“是這事啊，沒什么，按腳程算，你們初八左右離開就趕得急。除了這個，再沒有別的了嗎？”欣兒可是知道歷史的，天保十年，正是高洋帝駕崩的日子。

“京中目前如何，我們還沒接到密報，所以尚未可知。”高長恭見欣兒是真的沒有難過生氣，這才放下心。

“這怎么算來也是十幾天后的事，如今就要為那些事發愁，不如想想如何好好過個年，珍惜當下的時光，不是更好！”欣兒明白高長恭和尚明的心情，都是怕她難過，可她真正擔心的，是家里人不接受他們，對此她一點辦法都想不到。

“長恭、九哥，我今天來還真是有重要的事和你們商量。”欣兒頓了一下，正好風行送茶進來，接過茶，輕抿了一口，這才接著說，“我家人對你們的身份很是顧及，我無法說服他們與你們一起來此過年？”欣兒的話讓高長恭和尚明都是一驚。

他們怎么也沒想到，如果鄭二郎他們反對，那欣兒啟不是不能與他們一起過年了，比起十多天后才要離開的事，這件事顯得更為重要。

“他們怎么會知道我們的身份？”尚明覺得一直以來他和四爺都很注意，沒想到還是被鄭家人看了出來。

“怕是上次雷字營去的人多了，引起了欣兒父親的懷疑？”

“是。”欣兒的回答印證了高長恭的猜測。

“我想，還是我親自走一趟吧，是時候正視見見欣兒的家人了。”高長恭心里也沒底，他現在要求不多，只要求可以守護好欣兒就好。所以覺得以自己的真誠，應該可以打動鄭家人。

“你有把握嗎？我怕到時爹、娘會給你臉色看？”欣兒不愿高長恭為了她委屈自己。

“別說是臉色，就算是在我身上戳上幾劍，只要他們能答應讓我守護在你身邊，我也愿意。”

欣兒看著這樣的高長恭，讓她如何能不感動。

“長恭，謝謝你！”是啊，欣兒發自心底的感謝，感謝上天給了她一次重生的機會，感謝月老為她牽了一份這么好的姻緣。

尚明也想去，可他不知要以何樣的身份去，如果是干哥哥，似乎少了些說服力，所以他選擇了在遠處默默的守著欣兒，雖然不能在欣兒身邊筑起一道保護墻，但至少在她的外圍，再加一道保護網，他還是可以做到的。

午飯后，高長恭和欣兒帶著風行，一起趕回了“鄭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