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中午，我們到達山頂，比預定的時間提前了十分鐘。因此，我們有足夠的休息時間。我們找了一個地方坐下來，邊休息邊吃午餐。

“你想吃些什么？”軒藤把相機放回包里問道。

“我隨便吃點就好了，沒關系的。”我從包里拿出一個面包說道。

“走，吃東西去，別吃零食了！”軒藤一把拉起我的手，朝餐廳走去。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差點摔倒。

軒藤的手握得很緊，我甚至察覺到了一些痛感。不過，這有什么關系呢？這不正是我想要的嗎？幸福往往來得這么突然，一點察覺都沒有。

失落的土壤里萌生出來的幸福，往往是最讓人溫暖的。一時間，我被沖昏了頭腦，連雙腿都不受控制一般，緊緊跟著軒藤的腳步。很快我們來到餐廳，山頂的餐廳價格自然貴一些，不過軒藤毫不在意。軒藤轉過臉問我：“想吃什么？”

“跟你一樣吧。”我說道。

“萬一我們兩個口味不合，你可別怪我哦，”軒藤走到窗口前，點了兩份快餐。我也跟了上去，看看軒藤點了什么吃的東西。店員把食物端上來，軒藤掏出錢包準備付帳。

這時候我才發現，軒藤的錢包里有一張照片，是軒藤和一個女孩的合照。合照的背景是一片很大的瀑布，軒藤和少女兩手相牽，十指緊扣，笑容很燦爛。一時間，我的大腦一片空白，軒藤的樣子，突然開始變得陌生了。

軒藤沒有發現我的變化，端著盤子朝餐桌走去。我被動地跟在軒藤身后，感覺像是踩在沒有支撐的空氣上。軒藤坐在餐桌前，朝我喊了一聲：“吃飯了！”

“嗯。”我木然地點點頭，坐在軒藤對面。軒藤幫我準備好碗筷，然后大口地吃起來。

我幾乎沒什么胃口，筷子毫無目標的攪動著盤子。軒藤抬起頭看看我：“怎么，不喜歡吃嗎？”

“沒有啊，我不挑食的，”我搖了一勺飯，送進嘴里，“你錢包里那張照片里的女孩是誰啊？”

“我鄰居。”軒藤說著，不緊不慢。

哦，是鄰居，所以，有可能不是我想象的那樣嗎？

“我們兩家人做了十多年的鄰居了，我和她也算是青梅竹馬吧，”軒藤邊吃邊說道，“我們也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交往的，就是那種不知不覺就在一起了的那種吧。”

“哦。”所有的希望被徹底擊碎了，我只能發出這個不痛不癢的音調。

這頓午餐吃得無滋無味，還好，沒有苦味。所以，是我找錯了人，還是我占卜根本就占錯了？又或者，這原本就是命中注定？我已經懶得再去核對我當初的計算過程了，錯了就錯了吧，反正對我來說，對錯已經毫無意義了。

下午的游玩興致幾乎蕩然無存，軒藤把注意力放在山路邊的動植物上，而我只是跟在軒藤身后慢慢走著。終于，軒藤察覺到我落后一段距離了，邊回過頭叫我：“怎么，走不動了？”

“也許吧。”我有氣無力地說道。

“來，給你看幾張照片，”軒藤走到我身邊，擺弄著手里的相機，“剛剛拍到一只特別可愛的小青蛙，和周圍的景色幾乎融為一體呢！”

我慢吞吞走上前，隨意看了看軒藤剛拍的幾張照片。本來就對攝影沒什么欣賞能力，加上心情不佳，所以只是“嗯”了一聲。

“你到底怎么了啊？是中午飯沒吃飽嗎？”軒藤笑著看了看我，“要不回去再吃一份？”

現在實在沒興趣跟他看玩笑，我說了一聲“沒有”，緩緩朝山下走去。

“本來還想給你拍幾張照片的，看來是沒辦法了，”軒藤在我身后嘆了口氣，“現在的你，完全不適合拍照。”

“你喜歡為什么樣的女生拍照？”我轉過身問道。

“我為很多女生拍過照片，具體是喜歡給什么樣的女生拍照呢……”軒藤放下相機想了想，“自信的女生吧。”

“什么樣的女生就算是自信的女生呢？”我問道。

“是那種無論如何都能保持笑容的女生，走到哪里都是最美麗的，”軒藤邊走邊說道，“快走吧，要不然就趕不上時間了。”

說完，軒藤完全不理會我的速度，一下子把我甩出好遠。我急忙跟上他的腳步，跌跌撞撞地。

自信的女生，無論如何都能保持笑容的女生，呵呵，這是在諷刺我嗎？諷刺我僅僅因為一張照片就丟掉游玩心情的我嗎？

我預想了很多種結果，唯獨沒有預料到我會如此狼狽不堪。

18

關于軒藤的女朋友，后來我只在照片上見過幾次。至于本尊，則從沒見過。當然，我也沒想到要見她。至于對軒藤的感覺，在被潑了一盆冷水之后，慢慢地也冷卻下來了。軒藤所說的任何時候都能保持微笑的自信女生，我做不到，但是丟棄一個不屬于我的東西，我還是做得到的。

可是，那個占卜的結果還是不斷撩撥著我的思緒。那個所謂的能給我一段難忘回憶的占卜結果，到底是什么呢？或者又是我算錯了？最后我按耐不住，又重算了一遍。結果……我當初沒有算錯，結果完全正確。

所以，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命運總不會出錯的吧。可是，占卜的時效都過去那么久了，為什么那段所謂的難忘的回憶還沒出現？又或者？我和軒藤的相遇，就是這段所謂的難忘的回憶？

倘若如此，命運開的這個玩笑也太過分了。可是，我又能怎么辦呢？除了接受，還有什么辦法？

果然，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對于命運的事情，還是不要知道太多的好。否則，就是無邊無際的困惑。不知道外公是否經常為自己占卜，不知道外公是不是也會受到類似的困惑。

時間就這么一天天過去，我和軒藤也保持著若即若離的距離。仿佛我和軒藤之間是兩塊相斥的磁鐵，之間總是隔著一個無法逾越的禁區。軒藤應該也有所察覺吧，所以和我配合著維護這個禁區。在這方面，我們倒是挺有默契的。

高二下半學期快結束的時候，班里來了一個轉校生。一開始我們覺得很莫名其妙，作為一所重點中學，安海市第十中學幾乎沒招收過轉校生。后來我們才知道，這位轉校生的舅舅是學校的一個贊助人，所以，為他開一開后門也是無可厚非的。

“Hello！各位，我叫海銘，很高興認識大家，”轉校生的語氣聽起來有一種輕浮的感覺，“我是從哪里來的，就不說了，畢竟那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我就在這里。愿和大家愉快相處，就這樣吧！”

說話的時候，海銘一直在環顧整個教室，期間，在我身上停留了一段時間，我躲避著他的目光。我轉過臉看向軒藤。軒藤雙手交叉在胸前，面無表情地看著海銘。還好，海銘說完了，他走下講臺，從我身旁走過。我低著頭，也不知道海銘是不是還在看著我。

下課之后，海銘去教師辦公室。軒藤把我叫出辦公室，來到一處沒人的角落里。

“你叫我出來，有什么事情嗎？”我問道。

“剛才海銘的目光在你身上至少停留了兩分鐘，而他做自我介紹的時間不過三分鐘，”軒藤說道，“你沒發覺嗎？”

“拜托，高材生，你連這都注意到了，”我啞然失笑，“就算是的話，又怎樣？”

“你真的有這么豁達嗎？我看不是吧，”軒藤也笑了，“你一直都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吧。”

“那又怎樣？你很擔心我嗎？”我故作輕松地說道，“或者，你干嘛要跟我說這些話？”

“海銘不像是一個好人，我只想這么跟你說，”軒藤說道，“算是對你的一個提醒吧。”

“好吧，我也認為他不像是個好人，不過，又能怎樣呢？”我說道，“一切都還沒發生，甚至連個征兆都沒有，對吧？”

“他對你的目光就是一個征兆，要不我也不會特地把你叫出來，”軒藤說道，“當然，我做不了什么，只能先這么提醒你，如此而已。”

“那謝謝你了。”我有些感激，仿佛，我和軒藤之間的禁區，又縮小了那么一點點的錯覺。

“我是不是多慮了？”軒藤看著我說道，“又或者，是我多心了？”

“沒有，我真的很謝謝你，”我看著軒藤的眼睛，“你對我都這么好，對你女朋友，一定更好吧。做你的女朋友，是很幸福的吧。”

軒藤的目光突然黯淡下來，我有些詫異，出什么事情了？

“我們分手了，在三天前，”軒藤有些勉強地笑了笑，“明天我去送別她。”

“怎么了？”我心里陡然一驚。

“她要出國了，而且不再回來了，”軒藤說道，“我們認真長談了一個晚上，然后下了一個結論：以我們現在的感情深度，撐不起一段遠隔大洋的愛情。”

“你們就這么沒信心啊？”我收起笑容，覺得有些同情。

“如果是三年前，我們還有勇氣，可是現在，我們連個錯覺都沒有，”軒藤說道，“所以，與其深陷其中，不如早做決定。”

“嗯，這樣也好吧。”我點點頭，只能這么說了。

這時候，上課鈴響了。軒藤沒多說什么，徑自走回教室。我跟在他身后，保持著一段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