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羽然推門進去，便見得一身穿青色紗衫的女郎，年歲和她相仿，身形苗條，長發披向背心，用一根白色絲帶輕輕挽住，她便如此站著，恍如那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一般。陳羽然不禁呆了一呆，旋即上前兩步，從后面輕輕環住女郎，道：“姑姑，我回來了。”感受著懷中柔軟，她心中暗道：“姑姑也真是的，都幾百歲的人了，看起來還像個小姑娘似的，當真是要人命啊。”“然兒，不好好修煉，又出去貪玩兒。嫣兒呢，我讓她去尋你，這小家伙不會把自個給丟了吧。”陳雨煙回過頭來，刮了刮她的鼻子道。

羽然苦笑道：“她想是尋我尋的累了，方才在路上便睡著了。我剛才碰見李師姐，便讓她送嫣兒回房去了。”陳雨煙輕輕的從她的懷里掙脫，找了把椅子坐下，笑道：“這小女娃兒倒是好福氣，罷了，不說她了。你父親來信了，說今兒是你二十歲生辰，讓我好好給你過一過。我這個又當爹來又當媽的都記不得那么清楚，沒曾想他倒是記得。”陳羽然聞言愣了半晌，目光中流露出幾分欣喜，隨即搖了搖頭，苦笑道：“原來他還記得有我這么個女兒的。姑姑，我想去找他，問問他，為什么這么多年都不回來看看我。”陳雨楓翻了翻白眼，道：“你以為你爹去的是峨眉山腳啊，還當天去當天回的。那鳥地兒和此處相距數千萬里之遙，憑你這三腳貓的遁光，日夜兼程的趕上個百來年，也就到了。”

陳羽然聽得此言，臉漲得通紅，本待在說些什么雖千萬人吾往矣之類的豪言壯語，但瞧得姑姑那有些促狹的神色，不禁焉了下去，隨即干笑道：“姑姑神通廣大，改明兒教我個縮地成寸的法門兒，那別說什么千萬里，便是億萬里又有什么難的，不過眨眼的事兒。”陳雨煙道：“吹，你繼續吹，這本事兒姑姑可不會。你陳大仙人天縱之才，晚上去睡個一覺。若是運氣好，碰到什么太乙真仙托夢，傳你這種不二法門，不要忘了告訴姑姑便是。”

陳羽然眼神有些黯然，低下頭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陳雨煙嘆了口氣，道：“峨眉少主的成人禮總不能寒磣了去。邀請帖我已經著文秀發了去，日子就定在下月初八。想來各大門派過幾天就會來人了。你這幾天在山門好好待著，別到處瞎轉悠。然兒，聽到了么？”

陳雨然輕輕‘嗯’了聲，道：“姑姑，要是沒別的事，我便先回房了。”陳雨煙擺擺手，示意她退下，待得她走到門口，突然說道：“我倒是忘了，明日初六，乃是招收新弟子的日子。你也去看看吧。”

“曉得了。姑姑好好休息，然兒告退。”陳羽然推kai房門，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望月樓中，陳雨煙對著手中的傳音符默默的發呆。她喃喃自語道：“哥，然兒二十了，你還是不想告訴她嘛。”

羽然和姑姑都住在望月峰。這里是整座峨眉山的中心，是峨眉弟子乃至整個修道界的圣地，同時也是妖界和魔界心中的噩夢，每天都會有無數的斬妖劍和除魔令從這里發出。

望月峰上，月亮從來不會落下，太陽從來不會升起。你也不會看到陰天和雨天，只有一個月亮和無數的星斗在夜空閃爍著光芒。一條銀河在夜空中緩緩流淌，無數的星辰從中孕育出來，好美。陳羽然不知道它從哪里來，也不知道它會往哪里去，就像自己吧。她苦澀的笑著。

陳羽然回到自己屋子，輕輕地關上了門。

屋子里沒有半點光亮，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喜歡而且習慣上了黑暗，應該是三歲吧。應該是的。三歲同姑姑學道，黑暗中能視物。五歲入道，知草木，通天文，曉地理。八歲道術小成，能控火，可驅雷。十五歲道術有成，可上天，可入地。水中雖麻煩先，捻個避水訣倒也去得。十八歲，通變化，天道有望，外界公認的修道界第一天才，可是這些你知道嘛，假使你知道的話，為什么不來看看我呢，娘親。

羽然靠在了墻上，只是干號，卻流不出淚來。哭到后來，有些累了，便抱膝半蹲在地，只是身子卻還止不住的顫抖。她咬緊了嘴唇，牙齒叩進肉里，沁出血來，滿口的腥味，好像有些殘忍。

她站起身來，拍了拍有些麻木的雙腿，緩緩的走向書架，從那里抽出了一本有些泛黃的書兒。封面上的幾個大字，有些醒目，‘太上忘情’。

陳羽然趴在書桌上，默默的翻了起來，只是她好像不知道的是，她把書拿反了。反正這個不太重要。重要的是，無數個不眠之夜，她都是這么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