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珊前一站下的車，穿過路邊烤串兒散發的滾滾濃煙，穿過大街上叫賣、劃拳甚至吵架的復雜的聲音，走在我不想回去但必須回去的小區樓下，一股勁兒抹黑爬到了六樓，敲門、進屋、洗澡、睡覺，把母親一大堆的詢問丟在未知的夢里。

而那天晚上珊回到家沒有我這么幸運，珊的父親離奇地發生車禍去世了。我聽到消息后，一大早趕到珊家里。珊的母親一個人在屋里抽泣還沒來得及通知珊的哥哥——華，華哥在父親下屬的一個公司里做總經理周一正去上海出差直到下周一才能回來。

此時珊撲通一聲跪在母親面前爬在母親的雙膝上，滾燙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大把大把往外流，很快伯母的大腿像淋雨后般濕潤，就這樣母女倆一直挺到第二天一大早。過了會兒，珊去衛生間濕了濕干澀的雙眼便隨母親去了醫院。在路上珊也撥通了華的電話，電話在簡短的30秒內就斷了。到了醫院太平間，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珊和她母親很容易找到了金叔叔早已僵硬的軀體，冰冷的雙手再也無法溫暖過來。珊緊緊貼在父親的臉上，眼淚在父親的耳畔凝結。往事在空氣的傳播下從不同的世界里來來回回，而珊的母親卻癡呆地望著何自己同舟共濟了四十多年的伴侶，沒有表情沒有言語反而看了讓人更加揪心。

在工作人員的再三催促下，珊和母親不舍地離開。大概中午的時候華哥趕了回來，不幸的是父親的軀體已經化成一堆粉塵被存放在一個規則的幾何鐵盒里。能看到的只有掛在母親臥室床頭柜上的那張笑臉春風的父親去年留下的照片，這個家就這樣凍結了一周，仿佛冬日里迎接新春的一片新綠。

一周后的又一個星期二我在自習室看見了珊，她的確比以前更加弱不經風了，泛白的臉色明顯地瘦了一圈，我把準備好的英語復習資料擱在一張安靜的桌子上，猶豫了會兒還是默默地走到了珊的身后，看著珊木木的盯著緊握著鋼筆的右手使勁兒地畫著圓圈，我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言語安慰她，所以我不敢輕易開口。

此刻的珊就如一張沾滿淚水的白紙，我不忍心去捅破它。正要趁她沒發覺輕輕地離開卻不曾發現我的身后還站著一個人，目光和珊一樣專注。我被凱嚇了一跳，這也驚醒了被關注的珊。珊從椅子上起來勉強地笑了笑，我也同樣用一個隱忍的難受的微笑回敬了她，接著我給了凱一個示意就向屬于我的那個安靜的角落走去。

我不知道凱給珊吃了什么靈丹妙藥，接下來的幾天里珊看上去已經從傷痛的陰影里走了出來，人來人往的圖書館門口又恢復了她的身影。我想有時候我們真的應該感謝時間給我們帶來的美妙。

很快學校就舉行期中考試了，校園里終于呈現出老師反復倡導的學習氣氛。進進出出的大門小門口你一沓我一摞的都是能讓同學們順利通過考試的機密資料，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愉悅。我也發現也就在這幾天各個系的主任和校領導臉上能看到一絲喜悅，孰不知他們又一次被同學們用善意的方式欺騙，孰不知任何事情眼睛的享受沒有心靈的享受重要，但也許事宜愿為吧。這樣這一切就不再是一個可辯論的話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