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這到底是怎么了，你能不能告訴我？哥哥也沒有消息，你們……”月月思考著，不能明白。在她平靜的學習生活里，偶爾有大海的信從遠方寄來。別人捎給她信的時候，總覺得她幸福，有人牽掛，可事實上，大海的信，她漸漸看不懂了。她害怕看到這信，那里面寫著一大通亂七八糟的東西，不知道說的是什么。
大海一定是個聰明的男孩子，她想起和他一起上學的情景，他理科學得極好。上幾何課，思維總搶在老師的前頭。圓和直線的關系，老師才剛剛講到相切，他馬上想到相交。老師說：“別忙，先別急著走！等我把這塊講完。”惹得同學都笑了。當年中專復試，他考了全縣第一，把后面第二名甩出二十多分……這些，月月當然不會忘了。現在，她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他不聰明，或者有什么問題！生活啊，有太多的問題都不能得到解答，我等明天再去想吧！
夜幕降臨了，教室的燈亮了，晚風吹過，泡桐稀疏的枝葉輕篩著月光。從開著的窗望去，里面黑壓壓一片人頭，無一例外伏在桌上學習。每年往屆生都要吃掉應屆生，留下大量的應屆生復讀。復讀也有風險，可能會考得一年不如一年，甚至連考七八年。壓力山大，罩在每個人的頭頂。距離高考還有兩個多月，警報拉響了，考試卻變得不緊張了——有的學生考完試，干脆不交卷子。
文科班教室今晚特別安靜。文科學習重在理解，但學生們好像更喜歡死記硬背，覺得這樣來得快。死記的東西只能應付考試，過不了多久全忘了。大家盼著高考到來，又害怕高考到來。教室里沒有幾個人在真正地學習。這時，教室的門被推開了，一個女生走進來，經過月月時說：“外面有人找你！”月月走出去，只見昏暗的燈光下有一個軍人的身影，就是前幾天她在路上遇到的那個人！他來學校找她。月月想起了心中無限的煩惱事，就想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她叫上了彩鳳，和她作個伴。三個人出了校門，沿著北邊一條通向田間的路向外面走去，一路上他海闊天空地聊著，說自己在部隊上的生活，說自己的初戀，女友跟別人結婚了他很傷心。兩個女孩不作聲，她們不知道怎樣安慰他。路繞過村落，又伸向更遠的田間。麥苗拔節(jié)了，似乎聽得見它“嘎巴嘎巴”向上生長的聲音。風吹過麥田，掀起層層麥浪。野草野花的氣息在夜晚的涼風里又香又濃。
現在離學校越來越遠了，月月扭頭看了看學校，他好像明白了她的心思，說：“我們在這里坐一會兒！”三個人坐在麥田間，看著遠處的燈火。“你倆都不愛說話！”他說。黑暗里兩個女孩對視一下，又不作聲了。“你叫什么名字？”“彩鳳！”“這名字好聽！月月的名字也好聽！你們在一個班嗎？”“不是，文科有兩個班！”“為什么都不學理科呢？學理科多好，以后當醫(yī)生、搞設計，學文科都沒出息。要不你們都轉理科去吧！”月月和彩鳳都笑了。學文學理曾經是一個很艱難的抉擇，她們也是好容易才下了這樣一個決心。更何況馬上要高考了，不能再動搖。
“你們每天在學校里做什么？”他問。這樣一個奇怪的問題，令月月有些生氣，彩鳳則不然，她說：“當然是學習了。”“還學什么習呢？一天光知道玩。你看，現在不是都跑出來了？”月月說：“時間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他不想得罪她，說：“走吧！”起身的時候，他把一根小草輕輕地丟給了月月。月月裝作沒看見，不理他。一路上沒有人說話，只有腳步“咯吱咯吱”地響。月月發(fā)覺跟他出來玩，一路上聽他講一大通自己的事情，與學校的學習生活毫不相干，真是不值。他沒有發(fā)現她的心思，只覺得她很沉默，不像彩鳳，有問必答。
草地沒有了靈性，它不再翩翩起舞唱著清風才能聽懂的歌；花兒也不再鮮妍怒放，向陽光展示生命的精彩；燈光也不再迷離變幻，講述黑夜的絢爛。三個人沉默著，走到了路的盡頭。月月和彩鳳要走了，可是他不肯走，望著月月，似乎有什么話要說。“你怎么了？”月月不解地問。“我……”他不說話，似有千言萬語。她想他一定是嫌有彩鳳在這里，妨礙他了，他到底想說什么呢？“你先走吧！”月月對彩鳳說。只剩她一個人了，她看著他。
“我在外面實習，老師讓了解一下生理，我不知道女性的一些情況。”“你要做什么？”月月驚問。“我只是想摸一下，并沒有別的意思。”“不行！”“我有點難受！”他走近她，想親近一下，月月感到惡心，一把推開他：“不行！”“你不知道，自從見到你，我有多想……”月月明白了，那天路上的相遇，他來學校看她，都是一場騙子的游戲。到現在她才清醒過來。他一直以為，他也像大海，是他身邊的“哥哥”，現在才看清他的嘴臉，衣冠禽獸！她憤然轉身離去，“這么無情無義！”他在身后丟下一句話。“豬狗！”月月在心里罵。
來到宿舍樓前，燈早已滅了，樓門也關了，她進不去，只好去教室。黑暗的臺階上，教室里燈也黑了，幾個看教室的男生早睡著了。月月摸黑來到教室門口，敲了敲門。“誰呀？”里面?zhèn)鱽碲w子峰的聲音。“是我！”聽到月月的聲音，趙子峰來開門，她走進去。只見后面幾張桌子拼成了“床”，幾個男生睡在上面，楊康打著呼嚕，林山翻了一個身，看到月月，奇怪地問：“你怎么到現在還不睡覺！”月月坐在自己的桌前。“你怎么了？”“沒什么！”她心里翻起萬丈波瀾，但表面上風平浪靜。她好好的，只是經歷了一次心靈的大變遷。她還是個孩子，什么都不懂，卻遇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她不敢想，幸運自己出去的時候叫上了彩鳳。彩鳳啊彩鳳，你真是我的好朋友！想到這里，她索性趴在桌上睡覺，趙子峰輕輕地給她披上一件自己的外套。“小心不要凍著了！”這下，他感到了溫暖。
寒冷被隔在了屋外。原來這里才是他們生活的土壤，盡管生活有些單調，盡管知識的份量有些沉重，可他們只有在這里，才會像鮮花開在春天里，有著青春的氣息。他們一個個看似成人了，其實在心里，都還只是個孩子！
一雙黑手，陽光下悄悄地伸向她，她這才發(fā)現自己在別人的眼里，像一朵盛開的鮮花，明媚鮮艷，引人遐想。青春是美麗的，也是危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