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影月光之下，奇峰之頂，劣惡無一木。聳聳高矮不一的奇石峻而險，如同尖刀般朝天而立，展示著自己的不容攀登的險惡。有一平頂，方寬達百米。此時正有一面色滄桑的老尼身著灰布道袍，輕座一形如椅子般的石頭上。閉目養神。身后直立著一白衣少女，背負帶鞘長劍，形色古沉。神色冰冷，仿佛對眼下那繁華的城市無睹一般。容如天月，美而圣潔，烏黑長發隨意成一結?；蠲撁撘粋€純純小少女，只是臉色太過冰冷了。

老尼緩緩地睜開了眼。默默地道。“到了！”

聞言，只見一絢麗的流星直撲而下，漸漸變大。在百米處降了下來，卻是沒有意料之中的撞擊聲。光芒緩緩散去，一名衣著雪白道袍的老者現出了身形，身軀高而矗直，雪白長須發長足及腹。一對沖天眉白傾S雪。面龐莊重威嚴。此人年輕之時定是個難得的俊男了。

老尼緩緩地起了身，渡步走向來人。來人默默地看著她走近，然她卻在五米開外的地方停下了腳步。兩者默默地相望著。試圖從對方的臉上找出故時的身影，然！歲月無情，卻是在雙方的臉上都雕刻下沉重的滄桑之痕。

“師妹，近幾年還好嗎？”想了許久，來人只能以這句話為開場白。

老尼苦笑著道了聲?！斑€過得去吧。”她那滄桑的臉龐上，又種下了一顆沉老的種子，表明著老尼故顏已去了?？磥?，兩人之間是故友的關系了。

兩者又陷入了沉默之中。不知過了多久，來人看了老尼身后的少女，慈愛之色露于面龐。“燕兒都這般大了嗎？”語中之色又多了幾分對歲月的無奈。

聞言，少女禮貌地行了一個禮?！把鄡阂娺^赫師伯。”然語中之卻是無半分的感情，從容地行著一個晚輩應該行的禮，也不等來人示意，徑直退回了老尼的身后。想來她與來人不怎么有交情。只是奇怪，老尼也不對少女的無禮喝止，只是這般任著她的性子而來。

來人也不生氣，這就是年輕人應該有的脾氣與性格呀。收回了目光。默默地俯視腳下的城市。

“他又一次復活了?！蹦樕跏浅林?。

老尼也顧向了腳下的城市，夜色中的塵世真的很美，斑斑燈火幻成影。

“真沒有辦法誅滅那妖物的元神嗎？”許久，老尼才神色黯然地道。這也許只是對自己的一個問題。因為這事沒有回答的必要。

來人不知如何回答，“也許吧?！彼皇沁@么默默地說著。再過一些時候，怕這事已不是自己能管得了的事了。

“但愿，他還未成火候吧?！边@也是世人愿望吧！

“公孫睦呢？”

“到了，在別一個山頭，正和東島的道友們商議對策?！眮砣艘恢蹦馗┮曋?，只是這般默默地應答著，仿佛看一眼故人怕是又得感懷無限的滄桑吧

。修道之人理應心靜如水，不有一絲雜念才是呀。很多年了！今天難得見面，卻不想只是寥寥幾句！

“還商量什么？都快商量幾百年了，也不見得能對此事出個應對之策?！崩夏嵋环磩倓偟膽B度，冷冷地道。這是她本人脾氣了，不想過了這般歲月，她還是未曾收殮故時的脾氣。

來人惟有心里苦笑，百年滄桑百人，劍如故顏卻改，真是歲月無情似如劍呀，只問何人不問顏！“由他們去吧！公孫老友的為人一故如此。”微風輕拂，老人雪白的須發隨風而揚，幾絲相思幾絲苦，回顧已是百年人。

“若這一世，還伏不了他的話，怕是你我也見不著世道回歸清靜的時候了。”

老尼黯然，也不知如何說。求道之途歷百年，然而卻未有一人求得天道。永生之說始終緲不可及。道行上機也只不過枉得百年之軀而已。不過這話不應該在后輩面前說呀，免得后輩們對修道失去信念。“天道之途始終渺茫，人上之人方可修得呀?！?

聞言，老人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收回了心?！艾F今是什么朝代了？”

沒人知道！百年苦修道法之妙，未顧塵世幾春秋！老尼也是修道之人，連這個人號南海劍神的赫炎都未知的事，她一個出家之人又怎會知曉呢?！安磺宄贿^北宋王朝怕是已亡了吧?！?

赫炎也不知，只能接受老尼所說的了。“依公孫老友之言，那魔物還未入那妖人之手。此刻正在這座城池?！?

聞言，老尼動了動容?！澳蔷秃?，我們……”想了想這稱呼不可如此親昵。都已不是塵世人了，應該用些莊重一點的稱呼了?！俺盟慈肽茄酥謺r，理應將它毀掉。也免涂炭生靈！”

赫炎怎能不知此間厲害，只是怕有些道友不這么想了，再說，傳說中能焚毀它的火種又不知了蹤影?！耙獨У羲?，談何容易呀?！?

老尼不以為然。“有心誠，事即可成?！敝皇怯行┦?，她也知道現在說出為時還早。

“這一世他又附那個凡人身上了?！?

赫炎不知如何回答，因為那不應該叫附身，那是輪回轉世。只是因為他太過邪惡正道之人才如此稱呼罷了?！爸芫粗t。”

老尼默念幾聲這個名字，也想不到是何人的后代。想來只是個無辜的凡人吧?！翱蓱z的孩子！”又一個無辜的人呀，不誅去這妖人，更多的凡人得受牽連了。

“剛剛我去看了一下，發現這里的人和我們著裝不一樣，所以………”余下的話不用赫炎多說什么了。

老尼緩緩點了一下頭，輕聲吩咐身后的徒弟?！把鄡?，你先去找些衣物來，天明我們就進城。”

“是！師傅?！鄙倥Ь吹仡I了命，玉指一引，背后的長劍便自動彈出了鞘，絲絲青芒如同霧氣一般懷繞其上，其上銘文古拙沉雅，煞堍旁人呢，然后輕靈靈地鉆入了少女的腳下。緩緩將其拖起，升至半空之中，青芒漸盛。緩緩將少女包裹起來，最后化為一道青色光球，以驚電之速射向了腳下的城市。最后消失在了燈中之中。

赫炎默默地凝視著那消失的光芒，虛空之中還留下幾絲未來得急消失的劃痕，如同發絲一般，游動少許才漸漸地逝去。

“燕兒的道行更進一步了?！?

老尼明顯有些得意，或者說是欣慰吧。自己有有傳人了，可是他呢？“師兄未尋得傳人嗎？”

故時的稱呼，卻不想沒有故時的聲音，也沒有那感情！想到這兒，老尼大大地暗罵了自己一聲。立時強道心收了回來。

聞言，赫炎不知如何回答，自己是有個徒弟，可這徒弟實在是太過頑皮了。他拿不出手啊。“有一個，不過一出海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語氣盡是無奈之意。

聞言，老尼不知道是笑呢，還是勸勸師兄管教好劣徒。

“那他應該有過人的天賦吧?！毕肓死习胩煲仓荒芟氤鲞@么一句。

赫炎無奈地搖了搖頭。“要是有燕兒一半的好，我也就省心了?！币仓浪窃诳滟澙夏岬膼弁侥兀€是損損自己的徒弟。怕最多的還是對后者這朽木的無奈吧。朽木始終不可雕矣！

老尼不說話。

兩人又沉默了，百年未見的故人，想找些話也不知道從那里找起了。有些話已經成為過去了，提出來也沒什么值得………罷了！

“怕公孫睦他們不是來誅妖吧?！崩夏衢_了口。

然而赫炎還是找不著話。無奈只有默默地享受著這特別的寂靜?！跋Ｍ前??！焙昭紫肓死习氩呕卮鸬?。貌似這已經是他最好的話題了。

“若不然，紫青劍又得再一次合為一體了?！?

聞言，老尼變了神色，紫青劍還能再合并嗎？人也非故人，劍意豈能相持呢？

“人間正道是滄桑呀，怕是有些所謂的正道之士也和邪魔歪道一般吧?！焙昭作鋈坏乜鄧@道。

苦海既然無涯又豈能回頭呢？怕是有些所謂的正道之士已經變得比邪魔還要惡上幾倍吧。老尼想到這兒，有些無奈。

“那就讓紫青再露鋒芒吧?！背聊死暇茫夏岢林樕f道。

這下，赫炎收回了目光，默默地看向了老尼，老尼也回應他的目光，兩人默默地互視了一會兒。各自收回了目光。

“還是交給下一輩人門人吧。”赫炎黯然地說。他已經無法看到對方故時的情義了，人即成故，劍意又豈能再如故呢。

老尼也默默地嘆了一聲?！叭艘压?，意何堪？”

“離已愁，葉何故！”赫炎接下了老尼的下一句，期望后者能再繼續。卻不想老尼沒有接下。

雍容之顧，夢影留香。風華之容，枕邊凡澍………赫炎默默地暗自念叨著，將這一道詩念到最后。心中萬絲愁意，杯酒沉香，你我也是萬古陌路人了。

“你還是沒有原諒我吧。”赫炎喃喃自語道，他沒敢問旁邊的人，只是以問心之式在說著。

老尼沒有理會他，只是表情有些變冷了。

這還有什么可以說的呢？赫炎還是有些不甘，再次提起了勇氣?！斑@么多年了，你還是一直不肯原諒我嗎？”

這一下老尼說話了，不過口氣很冷?！皫熜终堊灾?！老尼也是佛門中人。師兄若為老尼好的話，應該讓老尼誠心參佛之才，而不是聽師兄說這些瘋言瘋語。”

赫炎苦笑了一下，黯然。她的脾性自己能不知嗎？此時再說怕是連同門之誼也得無存了。

沒有說話，這兩位百歲老人一直這般沉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