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歷十二月三十。

天空不斷地飄著雪花。我踩著大紅色的短靴去墓地看她。

蒼涼的墓地里，她穿著黑色的小禮服在微笑。她前面的雪堆上插著一捧火紅的玫瑰，葉子和花瓣都覆上了一層薄薄的雪。我想我知道剛剛有誰來過這里。

肯定是那個自命不凡的顧凡—那個讓我討厭到刻骨銘心一輩子的家伙。

我一直固執地認為，墨墨的死一定和他有關系。不，應該說是失蹤。因為我也一直固執地認為墨墨還活著，或是好或是壞，總之，我是一定要找到她的。

離開墓地的時候，雪已經不下了。不過路還是不怎么好走。

我攔下了一輛計程車。車子緩緩行駛的時候，我看見了方平。她穿著紫色的小夾襖，戴著一頂白色的編織帽子，手里捧的也是一大束火紅的玫瑰，正躇躊著看著墓地。

我叫司機停了車，然后搖下窗子朝她擺手，你為什么不進去？她見到你會很高興的！

我想這應該是第一次我沒有冷嘲熱諷地和她說話。因為我看見她的眼睛里明顯地噙著感激的淚水。

真他媽地能裝！我把窗子放下來，狠狠地拍了下玻璃，然后惡狠狠地和司機說，開車！

我不喜歡方平，從見她第一眼就開始。因為我總覺得她是一個心計很重的人，她表面上的一切，都他媽是裝的。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

有一次我看見她躲在學校的假山后面很熟練地吸著煙。然后一個很胖的中年男子跪在她面前不住地磕頭，頭都磕得出了血，她卻依然吸著煙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是我于小萱的至理名言。

于是我佯裝沒看見似的繞過假山，華麗地去學校里的小買部買了一大袋子的泡面，我把泡面艱難地從小賣部拎回宿舍的時候，方平已經回來了，并且和我的墨墨并肩坐在露天的陽臺上，墨墨的頭靠在她的肩上，無比享受的樣子。我“嘩啦”一下把一大袋子的泡面全都倒在了墨墨的床上。墨墨轉過頭來白了我一眼，于小萱你又發什么彪！

得得得！算我犯賤。我又把把泡面一包一包地拾起來裝在袋子里，規規矩矩地放在她床頭。

這期間，我有看見方平沖我笑了下下。那個笑，怪怪的，甚至令我毛骨悚然。

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微微黑了。

她坐在輪椅上邊看電視邊磕茶幾上的瓜子。偶爾看到搞笑的畫面還會笑的前仰后合。

在我記憶里，她已經好久沒有這么放肆地開心過了。或許，她又犯病了。

于是我繞過沙發，徑自朝自己的臥室走過去。

你爸爸剛剛來過了。她突然說，他也老了，你有時間多去陪陪他。

我愣了一下，轉頭看她時，她又已經全心地投入到電視的情節當中了。我甚至覺得，剛才的那幾句話，僅僅是我自己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