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清有些犯傻,愣了一下,才把筷子伸向牛腩,忽一下,他伸出筷子攔住了她,先吃魚,辣麻了嘴就吃什么都沒有味道了。她聽著臉便不自然地紅了,顯然他已經看出來,先夾牛腩純屬給領導面子。
魚肉極嫩,鹽味也正好,口感是非常地道,呂清忍不住夾了幾筷子,忽地意識到不妥,趕緊停住,卻見杜瑞民正好看著自己,她猶豫了一下正想說話,不料他伸手直接將魚挪到了自己跟前,然后說,這又不是外面,需要那么注意嗎?呂清啞然,訕訕地夾了塊魚,他的筷子已經送了塊豆腐在碗里,問著,你小時候抱著喜歡的菜吃,是不是被媽媽罵過?
呂清抿嘴一笑,是爸爸罵。笑容里帶著淡淡的羞怯,象個小女孩。
好苛責啊,爸爸不是更應該嬌慣女兒嗎?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說,你最大的優點是有教養,最大的缺點也是有教養。她皺著眉頭疑惑著咬了一口豆腐,飽含于其中的汁水溢出來,下意識地伸起下巴,抬手去接,另一只手則趕緊去撈抽抽紙,可是他的手更快,一下就捂住了她的下巴,輕輕一抹,食指還在她唇邊帶了一下,就這樣給她收拾了。
呂清半天都沒反應過來,望著他,眼睛眨呀眨,眨呀眨。他的手掌寬厚暖和,這一抹的輕巧并不同于之前那陌生的對身體的撫摸,沒有欲念,更像父親,可是呂清記得,父親從來沒有過這么親昵的舉動,父親封建嚴苛,自懂事起,與她就沒有過肢體上的接觸,記憶中父親總是代表著權威,而缺失了溫情,盡管她知道,父親心里非常愛她,可是父親處理愛的方式就是這樣古板,與眾不同。杜瑞民的這個舉動喚起了她對父愛的渴求,這么多年過去了,她忽然發現,在內心深處,自己對父親溫情的期待一直都在。
在她發呆的時間里,他用紙巾插干凈了手,一直等她回過神來,也不問她想什么,直接就舀了一小碗牛腩遞過來。紅油在白瓷碗里晃動,沾滿了碗壁,呂清硬著頭皮夾了一塊牛腩放進嘴里,牛腩燉得火候極好,入味且略帶勁道,可是這是什么味道?象花椒卻不麻,象辣椒又不辣,帶點特殊的辛涼之氣,很香……
她嚼著,吞下去,覺得味道不錯,又夾一塊,呼哧呼哧半碗就消滅了,這才覺得額上滲出了微汗,到底還是有些辣的,但是很來勁,于是問,你這是放的什么香辛料?他笑,不答。呂清只好自己站起身來,拿著勺子攪動湯碗,看見了剁辣椒、姜片,豆瓣,還有一種圓圓的小粒粒,不知何物。
呂清納悶道,花椒怎么給你整出這種味來了?
不是花椒,叫山胡椒,也叫山蒼子,是我老家新化的特產,杜瑞民說,這個菜叫三合湯,是我們新化人人家里待客都要做的菜,這個菜通常是牛肉、牛血加牛雜一鍋煮,訣竅是一定要放山胡椒。今天難得看到超市里有干山胡椒,想想試著給你吃一次,因為你不怎么吃辣,所以買的也是那種肉厚不辣的剁辣椒啊,顏色還是很地道,味道其實比老家的差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