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一開，光線倏地亮起來，高樓光線好，卻并不刺眼。杜瑞民一探頭，就看見那兩幅白紗的窗簾合并著，夏日的光線就是這樣被濾過來，變得柔和。兩邊排著一層厚窗簾，是讓人感覺舒服又養眼的果綠色，瞬間便有了清涼的感覺。灰色的布藝沙發顯得很高雅，客廳里四下的布置簡潔流暢，臥室里紅木系列家具沉穩，餐廳里透明的餐桌異常輕盈，不過是一室一廳帶廚衛的小套間，經過呂清的布置，溫馨而精致。

這太像一個完美的二口之家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踏進來的這第一遭，杜瑞民有些恍惚。這跟自己的家，就是跟周五妹的那個別墅，有太大的區別。那個家大而空，經常有五妹放肆的高聲和爽朗的笑聲，也保留著五妹鄉下的生活習性，心血來潮想起一出是一出，東西丟丟甩甩，保姆一路跟著收拾。這個小套間卻如五星級賓館一般干凈整齊，小巧美觀，優雅宜然。

杜瑞民四下打量了個夠，一回頭，發現呂清還默然地站在門外，雙手交叉拎包，如同周五妹那些韓劇里的女人。

“怎么不進來？”杜瑞民問。

呂清這才趕緊跨進門框里，帶上門，然后打開鞋柜，拿出拖鞋，側身半蹲著換上，再一次默然而立望著杜瑞民。

杜瑞民猛然間意識到了什么，一低頭間，腳邊已經送過來了一雙拖鞋。眼看著呂清的手就要伸向鞋幫，杜瑞民忙不迭地說，我自己來。

呂清訕訕地站在一旁，杜瑞民也有些尷尬：“地踩臟了……”

呂清一驚，折身就去了衛生間，再出來時，手上一塊抹布，雙膝著地，麻利地從門口一直擦到了杜瑞民腳下。這樣子越發像個韓國女子了，杜瑞民一時之間還適應不了，他想阻止，遲疑了一下還是作罷，眼見得呂清洗了抹布，又擦一次，這才垂手站在一旁，等待杜瑞民發話。

沒來由的，杜瑞民覺得胸口有些發堵，他緩緩地坐下，沒聽見任何聲響，手邊就放過來一杯熱茶。他下意識地一抬眼，正好碰上呂清的眼光，就這樣對視了片刻，他心底忽地輕嘆一聲，低聲道：“你坐吧。”

輕輕地，一頁紙平推過來，呂清拿起細細地看過。這是一份很晦澀的合同，雖然到處都是兼職的字眼，可是那上面的權利和義務規定得很分明，只是涉及到最不能言說的部分，籠統地用一句“乙方不得拒絕甲方提出的任何要求，規定時間內必須完成規定任務”做了概括。

這哪里是什么兼職，分明就是賣身契，呂清也從事法律文書的審核，她知道，這份合同里太多不平等，關于她這個乙方，除了拿錢的權利，其他的一切都是義務，在一年期滿前，她拿不到一分錢，如果期間甲方又任何不滿意，可以單方面撤銷合同，報酬可以少付、不付，只是到底沒有要她倒賠。

此時此刻，呂清覺得異常屈辱，但是她也明白，自己根本沒有選擇。

杜瑞民一直沉默著，許久之后，呂清終于拿出筆來，就在落筆的瞬間，他突然按住了合同，低聲問：“你確定，能接受？”

她沒有抬頭，也沒有看他，只是眨了眨眼睛，然后，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杜瑞民看見，她簽字時候的手，在微微地顫抖。

元旦未更，把昨日的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