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唐志強買了一堆東西回來，他告訴唐小樂說他要開始做年夜飯了。唐小樂穿了件米色毛衣倚在廚房門口看著他，淺淺的笑了笑。唐志強把西服外套脫下來，系上那條印滿小貓小狗的圍裙。圍裙很干凈，像是剛洗過一樣，這是杜茉莉原來最喜歡用的那件。

“爸，我幫你。”

“好，你把菜擇一下，我先把排骨燉上。”

唐小樂拿了把韭菜擇起來。唐志強回頭看了他一眼，眼前的這個大男孩都比他還要高了。他碎碎的劉海柔順的垂在前額，遮住了眉梢，嘴角帶著一絲淺笑，站在那里笨拙而又認真地挑擇著手里的那把韭菜。男孩的乖巧讓唐志強覺得很欣慰，他笑了笑，這一刻，他忽然釋懷。

“小樂，待會兒給你媽媽打個電話，拜個年吧。”唐志強一邊洗菜一邊說。

唐小樂抬起頭看他，他看上去心情不錯，滿面笑意。

“嗯，我知道了。”在唐小樂印象中這是他媽走后，他第一次提起她。

忙了一下午，唐志強終于湊夠了一桌年夜飯。吃飯前，他給了唐小樂一個很厚的紅包。“我把你媽那份一起給你。”

“謝謝爸。”

“這孩子，謝什么謝，我是你爸，給你壓歲錢是應該的。以后等我老了，你記得還我就是。”

“哪有給人家壓歲錢還要還的？”

“臭小子，等我老了，掙不動錢了，你記得也要給我壓歲錢。”

“這好說。哎，爸，我今天才知道你手藝不賴，只比我媽差那么一點。”唐小樂把每道菜都嘗了個遍。

“那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跟你媽剛結婚那會兒，她什么都不會。每天都是我給她做飯，后來她生了你之后，才開始學做飯的。她說她想把你養的白白胖胖的。”唐志強一邊笑一邊回憶。燈光暖暖的打在他臉上，他的輪廓棱角分明，只是忽然多了一份滄桑憂郁。唐小樂看著他，心里某個角落硬生生的疼起來，像被人生拉硬拽的扯了幾下似的。

“爸，你再給我找個媽回來吧，等你老了也有個人做伴兒。”唐小樂裝作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一邊喝湯一邊觀察著唐志強的反應。偏偏這時候，他的手機響了。他從把手機從兜里掏出來看了眼，是樂菲打過來的。

唐小樂想了想，按了通話鍵。自從上次在‘很久以前’唐小樂知道自己誤會樂菲以后，對她的態度就好了很多。

“喂喂喂，唐小樂你屬蝸牛的啊，接個電話這么慢。”

“我在吃飯。”

“噢，那你吃快點，我等你。”

“有事嗎？...”

唐小樂剛問出這句話，那邊已經把電話掛了。

“誰啊？找你有事？”

“一個同學，不知道她要干嘛。”

“是女朋友吧，呵呵。你爸我是過來人，你也不小了，談個戀愛也是應該的。哪天把女朋友帶回家讓我看看。”

唐小樂無語了，不過他也懶得解釋，索性慢悠悠的繼續喝湯。過了十分鐘左右，樂菲又打了過來。

“喂，唐小樂你吃完了沒啊？你再不出來我就要凍成冰棍了。”

“我吃飯和你凍成冰棍有什么關系嗎？”

“當然有啊，我現在在你們家小區門口，你快點出來吧，不然我真會死的。”

“....好吧，你等會兒，我現在就去。”唐小樂掛完電話對唐志強聳了聳肩。

“去吧，呵呵，別把人家女孩凍壞了。”

唐小樂找了件外套穿上。“我一會兒就回來，你慢慢吃，不用管我。”

“這個給你，可以晚點回來。”唐志強把車鑰匙塞給唐小樂。唐小樂笑了笑，拿著鑰匙出了門。他先去車庫把唐志強的車開了出來，然后才把車開到了小區門口。

唐小樂老遠的就看到樂菲站在小區門口，一邊對著手呵氣，一邊蹦蹦跳跳的像只兔子。他把車停在她旁邊拉下車窗玻璃，“進來。”

樂菲看到唐小樂來了，咧開嘴的笑起來，露出一排整齊的小白牙。她立馬鉆進了副駕駛座，“這是誰的車啊？還不賴。”

“反正不是我的。你怎么跑這來了？”

“我不能來嗎？”

“不是。我是說你怎么知道我住這里？”

“我長嘴巴干嘛的，自己不知道不會去問別人啊。”

“那你找我有事嗎？”

“當然有事。不過你既然開車出來了，那先帶我兜一圈吧，然后我再跟你說找你什么事。”

“先說好了，我沒駕照。你敢不敢坐？”

“真的假的？.....算了，死就死吧，反正有你陪葬。呵呵...”

唐小樂沒說話，發動起車子。其實駕照早在高三暑假的時候就拿到了。

“唐小樂你帶我去看煙花吧，今天晚上的煙花都特漂亮。”

“去哪兒看？”

“我給你指路，你就開吧。”

..........

“到了到了，就把車停這吧。”

“這是哪兒？”

“我在這個學校上過學，這有個天臺，我帶你上去吧。”

唐小樂看了看前邊的那棟白色教學樓，沒說話，把車停在了旁邊。樂菲下了車又開始蹦起來，“奶奶的，好冷啊。”

唐小樂看了她一眼，不冷才怪，居然只穿了條短裙和一件又短又薄的夾克。

“你應該穿厚點再出來的。”

“對啊，我本來想穿羽絨服的，不過藍藍說我穿羽絨服像只熊，難看死了。所以我才穿這么點，好看嗎？”

“好看，不過我是你的話，寧愿不好看也會穿羽絨服。”

“可是藍藍說來見你就應該穿漂亮點，不然怎么讓你喜歡我呢？行了，只要你覺得好看就行，反正我是穿給你看的，挨點凍也值了。”樂菲的眼睛亮亮的，唐小樂看著她，有些無奈。

他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遞給她，“穿上吧，不然會凍成冰棍的。”

“呵呵，謝謝，那你冷的時候告訴我一聲，我把衣服還你。”樂菲迅速的把衣服套上，看得出來她真凍的不輕。

“我靠，唐小樂你的衣服穿你身上那么帥，怎么穿我身上就這么難看，比我裙子還長。覺不覺得我像個唱戲的？”樂菲轉了個身，甩了一下長的夸張的袖子。

“你還沒說找我什么事呢。”

“噢，那個啊，等會兒再說。走吧，你跟我上天臺去，站那上面就可以看見煙花了。”

唐小樂跟在樂菲后面，爬了很長時間的樓梯才登上樂菲說的那個天臺。樂菲趴在護欄上喘氣，“奶奶的，累死我了。”

“你跟你奶奶有仇嗎？干嘛老是拿她說粗話。”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跟我奶奶有仇。你不知道，她比還珠里面的那個容嬤嬤還壞。”

“...呵呵。”

“你笑什么？算了，你不明白的。可能你奶奶對你比較好吧。”

“我沒奶奶。”

“你真幸福，我要是也沒奶奶就好了。”樂菲輕聲嘆了一口氣。

“.......”唐小樂有點無語了。

“哇塞，唐小樂你快看，好漂亮啊，真帥死了！”樂菲指著天上燦爛無比的煙花，興奮的大叫著，像個孩子一樣。

唐小樂抬頭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他看到大朵大朵的煙花在空中絢麗的綻放，耳邊開始炸起一陣陣悶響。這些煙花確實美的不可思議，繽紛璀璨了整個天空，讓人眼花繚亂。

“唐小樂，跟你說啊，我昨天晚上就夢到跟你一起在這看煙花了。沒想到我做夢這么準，奶奶的，真神奇。”樂菲怕唐小樂聽不清楚，所以她說話的時候是扯著嗓子喊出來的，聲音特別大。

唐小樂沒說話，只是笑笑。

“唐小樂你怎么連笑都顯得這么憂傷呢...”樂菲說這句話的時候，沒再扯著嗓子喊出來，所以話一說出口，立馬就被被漫天的煙花聲淹沒掉了。

唐小樂靜靜地趴在欄桿上，米白色毛衣把他的身材襯托的越加修長，這個白衣少年的臉上映著憂傷。他專注的看著流光溢彩的夜空，眼神依舊清澈如泉。樂菲看著他，忽然覺得他比煙花還耀眼。昏暗的夜空下，他的輪廓卻這樣清晰，眼角眉梢傾瀉出他特有的明媚和憂傷，美好的像是從漫畫里走出來的純白少年。

樂菲輕輕嘆了一口氣。她不明白，為什么這樣美好的男孩也有人不懂珍惜。煙花的聲音逐漸遠去，天臺上刮著風，風不大，卻出奇的冷。

“說你找我有什么事吧。”

“那你先答應我好不好？放心，不是壞事。”

“你先說說看吧，我不會去做我不喜歡的事。”

“那你喜歡唱歌吧？”

“....嗯。”唐小樂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不過還是點了下頭。

“那就行了，我想讓你幫我個忙。朵朵你認識了吧，就是上次在‘很久以前’跟我一起的那個女孩，還打了你一巴掌。”

“嗯，認識了。”

“她弟弟最近在拍一個奶粉廣告，我想請你去唱廣告主題曲。”

“我不去。”

“為什么啊？你還在生朵朵的氣？沒事，我讓她給你道歉，跟你說一百句對不起行不行？”

“你找別人吧，我對這件事沒什么興趣。”

“我到哪找去啊，本來是讓藍藍唱的，可她突然說不唱了。你要是不幫我們，我們就完蛋了，會被導演罵死的。”

“那你去勸藍藍唱吧，她確實唱的很好。”

“藍藍不會去的，我了解她。她跟朵朵吵架了。唐小樂你就幫我這次吧。”

唐小樂看著樂菲，她的鼻子凍的有些發紅，臉上的表情確實很著急，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我試試吧。”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會答應。”樂菲甩了甩長長的袖子，笑得眼睛都彎了。

“呵呵，是不是你昨天夢到我會答應你了？”

“這倒沒有。呵呵...沒想到你也會開玩笑。”

“好了，回家吧，這太冷了。”

“那我把衣服還給你吧，別把你凍感冒了。”樂菲說著就把唐小樂的外套脫了下來，遞給他。

“你不冷嗎？”

“不冷，我很抗凍的。你快穿上吧，別感冒了。”

唐小樂看了看她的粉夾克，黑裙子，還有輕輕發顫的小腿，覺得有點好笑，這個女孩還真喜歡逞強。

他把衣服重新披到她身上，“穿上吧，我沒事。”

樂菲呆呆地站在那里，看著唐小樂幫自己把衣服披上，他的動作很輕，溫柔的不像話。樂菲不由自主的伸出胳膊抱住了他的腰，她把頭靠在唐小樂的胸口，眼淚沒來由的順著臉頰滑落，滴唐小樂的衣服上。唐小樂沒想到樂菲會這么做，他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