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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紅塵客棧 朝陽深谷

  • 刺客
  • 徒留一紙墨香
  • 5021字
  • 2012-07-10 15:52:30

嗷……漆黑的夜色,一聲狼嚎劃破寧靜。

在遠山之中,一簾瀑布奔騰而下,流水奔騰的聲音,在這個寧謐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楚。在這個群山附近,有一條寬敞的山路,那山路蜿蜒而上,直至半山腰,有一家客棧隱匿于此。

山腰上,這座龐大的客棧氣勢如虹,明月正掛在屋頂的脊梁上。在樓頂上,一根長桿橫出,上面掛著一竄火紅的燈籠,只見那隨風飄擺的燈籠上面寫著四個大字:紅塵客棧。

神差肋下夾著那個小乞丐,健步如飛悄無聲息地落在屋頂,借勢緩沖了下落趨勢,在屋頂間跳來跳去,終于在這家客棧的后院中落了下來。他緩緩走去,立在一扇門墻外,只見他右手在上面敲,“咚咚咚,咚咚,咚。”

屋內燈光亮起,只聽見一個女子妖嬈的聲音說道:“誰呀,大晚上的也不讓老娘安生。”眼前這堵墻吱的一聲開了,神差帶著小乞丐走進去。這女子看著他的背影一時半會沒認出來,只問道:“快讓老娘悄悄,你是哪位大人。”

神差緩緩轉過來,說道:“十年不見,老板娘,可還記得區區在下?”

那女子一看,立時驚叫一聲:“啊。是你!”立時她便發現自己嗓音過大,急忙捂住口,圍著神差打量了半晌,忽而呵呵笑道:“原來是神差大人,當真令小妹吃驚呢,這悶聲不響消失了十年,今兒個怎生想起小妹來了?”

神差說道:“任務在身,恕神差不便相告。”

那女子好像有些不高興,說道:“妹妹我一個不相干的人,倒也罷了,只是你也該與那沐姑娘道一聲啊,唉,真是不知道,那沐姑娘這些年是怎么過來的。可去瞧過了?”

“瞧過了。”

看那神差不動聲色地說話,她心底無名地冒出一股火來,說道:“好呀,好呀,好得很。你們這些冷血無情的刺客,要么你們絕情絕義到底,殺你們的人,得你們的賞錢,喝你們的花酒,擦你們的寶劍,卻偏偏喜歡招惹人家好姑娘,平白誤了終身。沐姑娘何等尊貴,不似我們這般風塵女子,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客嘗,捧場做戲也就罷了。人家可是金枝玉葉,萬人之上。為了你這個沒心沒肺的臭男人被放逐十年,容顏憔悴,卻得到你這般始亂終棄。神差大人,你冷血的修為倒是爐火純青啊。人常說鬼使神差,一個冷血一個熱心兩個極端,呸,老娘看來,都他奶奶的冷血。”

神差仍不言語,只說道:“多謝老板娘夸贊。神差此番前來也是有要事纏身,路上看到這個小乞丐,著實可憐,還請老板娘收留。”

老板娘一聽,頓時哈哈大笑起來,說道:“神差大人,如今這個世道,可憐的孩子數十萬,這一個孩子你倒不忍心置之不理,可是偏偏對人沐姑娘棄之不顧,這是何道理?”

神差突然長嘆一聲,似有難言之隱,卻又不知從何說起。老板娘似乎看出他的心思,說道:“以前你常來喝酒,咱倆暢飲暢談,有什么話,如果您神差大人還當我是個朋友,就說吧。”

神差遲疑了片刻,突然一聲苦笑,無力地搖了搖頭。

那女子眉宇緊鎖,心中在思索他這個表情,他這一聲長嘆,這其中有何含義,好似有道不盡的苦楚,說不盡的哀傷,她問道:“莫非……?”

神差說道:“既然老板娘為難,神差也不做勉強,這就告辭,今日一別,此去經年,又不知何時才能再見,珍重。”

老板娘急忙挽留道:“哎,等等。”神差已經開了暗門,消失在夜幕中。老板娘對這皎潔的明月亦是長嘆,“我也沒說不收留啊。唉,可憐的一對鴛鴦。我也是,十多年了,好容易見著一面,怎么就給他氣走了呢。”

神差帶著小乞丐離開了客棧,在客棧邊上的樹林中徘徊。他看著這個小乞丐,那雙令他十分熟悉的眼睛,他到底是誰的孩子?他無法猜出來,可是他確定,這個孩子的父親或者母親,他一定認識。可是,現在該怎么辦?他一時好心救了這個孩子,卻不能給他一個安定的生活,如此,還不如不救他,也許他會被財奴抓去當奴隸,或者湊齊三個奴隸換一頭牛。但是至少他可以生存下去,可是他不能那樣再把他送回去,更不能讓他跟著自己,怎么辦?

神差見小乞丐睜開了雙眼,他問道:“你醒了。”

小乞丐害怕似地看著他,不敢說話。神差說道:“你父母是誰?”

小乞丐搖搖頭,神差早料到結果,這么小的孩子在外邊流浪,不哭不鬧,如此獨立,定是個孤兒了,哪里還會記得父母。他摸著他的頭,說道:“放心,我沒有惡意。”

小乞丐的肚子突然咕嚕咕嚕想,他餓了,每一天就吃一個饅頭,怎會不餓?神差看著他瘦弱可憐的樣子,著實心疼,突然,他瞧見遠處有果樹,他說道:“你看那邊,有野果可以吃呢。”

二人來到樹下,可是這野果樹太高了,小乞丐這么矮,夠不著。神差說道:“你瞧。”他信手拈來一片樹葉,對著那果子飛射而去,樹葉割斷了果子的莖,掉了下來,正好落入神差的手中。

神差將它遞給小乞丐,說道:“吃吧。”

小乞丐捧著果子吃了起來,神差靠在旁邊的一根樹上歇息起來,他此刻當真是遇到麻煩事了。

小乞丐不一會就將果子吃完了,他還餓,看著樹上滿滿的果子,可是他夠不著,可真心太誘人了。他突然想起剛才神差樹葉摘果子的那一招,他在地上撿起一片落葉,學著神差的樣子,二指夾著樹葉,對著那果子射去。樹葉飛到半空中,便偏轉了軌道,飄飄蕩蕩落了下來。小乞丐心里失落,他又撿起一片樹葉,二指夾住,對著樹葉狠狠射去,可依舊飄了下來。他不氣餒,第三次,第四次,……他突然發現,自己的樹葉射的最遠的時候,不是力氣最大也不是力氣最小的時候,他腦袋一閃,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可他也說不準是什么,他又夾起一片落葉,氣定神凝,二指飛射,那樹葉比之剛才確實遠了不少。果然如此,他終于明白了其中奧義,心中驚喜,若是他學會了這一招,以后就可以自己摘水果了。

神差思索了半天,仍舊不知將他托付給誰好。他扭頭來看看這個小家伙在干什么,卻令他眼前一亮。只見那小家伙學著他的樣子,連站位,手指的姿勢,都是刻意在模仿,雖然這些都無所謂,但是這小孩的卻以為是關鍵。只見他二指射去,那樹葉向那果子筆直射去,可偏偏射中了果子,果子搖擺了一下,沒有掉下來。

小乞丐又試了一次,這次那樹葉正好射中了果子莖,可是樹葉畢竟太軟,沒有內力的人,就算射到了也沒用。神差大驚,這個小子的資質倒是非比尋常。他說道:“小子,給你這個。”神差不知從哪里掏出一只薄如蟬翼的刀刃來,在這月光下,閃閃發光。小乞丐不動,他袖手一揮,手中刀刃飛去,將那果子莖削斷,果子落入他的左手,而刀刃飛了一圈又飛回他的右手指間。“這是用萬年雪山里的玄冰制成的冰刀片,遇火也不怕。”他將果子和刀刃一并交給小乞丐。

小乞丐好奇地接過來。他學著神差的樣子將冰刀片射去,正中果子莖,果子掉在了地上,而刀片也不知去向。

神差:“……”

小乞丐看著神差,神差怒道:“先去把刀片找回來。”

小乞丐急急忙忙跑去尋找。

夜色開始暗淡。在山腰下,一條崎嶇小道上,許多人正押送著貨物緩緩前行。晚風略有些涼,只聽那領頭的亭長喝道:“都給我使點勁,奶奶的,這點坡道就慢慢吞吞的,快點。誤了時辰,咱都得掉腦袋。”

神差黑色的身影如風一般在樹梢輕輕拂過,落在一顆樹上,他撥開樹葉瞧了瞧,只見他們裝了滿滿兩車,車里面用枯草做了窩,看來是防震用的,且不知這里邊裝的是什么,這般小心翼翼。

忽而,一輛車的輪子遇到了坎,車身一歪,眾人也跟著七倒八歪,車身沒人扶持,自己向下劃去。那亭長見狀大驚,縱身一躍落在車后面,雙掌猛力一推,一個人將那車身牢牢把住。眾人這才趕緊爬起來將車又推動起來。

那亭長長吁一口氣,直罵道:“奶奶的,要是這兩壇酒有了任何閃失,咱一個個都得掉腦袋的啊。”

有人問道:“我說亭長,這兩壇酒是啥酒啊,非得咱大老遠運過來?咸陽城那么大,什么酒沒有啊。”

亭長說道:“你小子想蒙混過關,告訴你,這兩壇酒可是吳太守珍藏了六十年的屠蘇酒,就算你富可敵國,這東西,也是不可多得的啊。要是毀了,上哪去弄?”

大家這才明白,倍加小心。這年頭制度嚴酷,稍有差池,可是要連坐的。

神差一聽,屠蘇酒?頓時,心中的憂慮煙消云散,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他飛身下來,腳尖輕點,落地無聲。袖手一揮,頓時風沙驟起,那一行人只得閉上雙眼,死死把住那兩輛車。待風過后,大伙才能睜開眼睛。

有人呼道:“奶奶的,這陣風好生邪乎。”

亭長怕有事,連忙喝道:“停下停下,快檢查一下有沒有出事。”

眾人連忙將酒壇子的塞子揭開,頓時屠蘇酒的香味撲面襲來,亭長仔細瞧了瞧。有人問道:“亭長,怎么了?”

亭長看了看這兩個大壇子,酒香沒有變,也沒看出少了多少。說道:“沒什么問題。繼續趕路。”

神差的身影又飛了回來。瞧了瞧手中的一壺美酒,不禁喜笑顏開。這時,小乞丐也找回了冰刀片,神差說道:“走。”

小乞丐說道:“去哪?”

神差好奇,這個小孩子終于開口與他說話了,這也說明他對自己也沒了防范。他摸著他的小腦袋說道:“去一個充滿了和平,充滿了寧靜的地方。那里,是唯一沒有被戰爭踐踏的地方。在那里,你能快樂地生活。”他抱住小乞丐,說道:“睡一覺吧。睡醒之后,你就要開始新的生活了。”小乞丐點點頭,靠在他的肩上睡了起來。神差飛身而去。

神差一路御風而行,身形在樹林里穿梭,不知行了幾百里。

當神差落下來的時候,眼前風景已截然不同。面前是一道天然的峽谷道,神差踏步前去。

忽而,兩道黑色的身影落了下來,二人瞧了瞧神差的衣著,吃驚道:“金衣刺客!”

神差走來,他二人伸手阻止道:“且慢,我二人為何從未見過你?”

神差說道:“我也未曾見過你二人。速速讓開,無暇與爾多說。”

二人仍不放行,說道:“對不起大人,自十年前谷主有令,來歷不明之人,不得入內。”

神差腳下仍未停,眼看就已經走到了二人身邊,他只說道:“我要走,天下又有誰能留得住?”

那二人剛要上前攔住他,可是二人身子尚未碰到他,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道給猛然震開,身子不由自己地飛了出去。忽而,又一道身影飛來,那人在空中接住那兩名夜成員,穩穩落地。抬頭一看來者,立時大驚“是你!”

神差一看,來著竟是夜的首領獵戶,說道:“是我。十年不見,夜的成員都是這般目無尊者?”

那人連連致歉,說道:“新來的不懂事,回頭我替你教訓他們。”

神差拂袖離去,只背著他們說道:“再有下次,我替你管教。”

在場三人長噓一口氣,那二人捂著胸口問道:“頭領,這人誰呀?好生氣派。”

首領說道:“誰?當今四大刺客之首,號稱十步必殺的神差,若是不想人頭落地,以后見著此人,有多遠繞多遠。”

那二人頓時雙腿發軟,冷汗直冒。慶幸自己腦袋還在。那位首領卻在喃喃自語道:“十年了,他怎么回來了?”

神差來到谷內,此時天尚未亮,城中百姓仍在睡夢中。他孤獨的身影走在這曾經長大的大街上,一種歸鄉的心情油然而生。他來到一個院子內。

屋內一個滿目滄桑的老人正睡得香,胡子邋遢,頭發蓬亂,身邊的酒壺東倒西歪。在旁邊的床榻上,卻躺著一個與小乞丐一般大小的小女孩,這個小女孩側身熟睡,發髻遮住了半個臉龐。忽然,那個老頭猛然睜開雙眼,坐了起來,他滿臉好奇地忘向窗外。神差正走來,老頭子人已經出來,說道:“你回來了。”

神差見老頭子人已經出來迎接,自知自己的腳步聲沒能瞞過他,只說道:“是,師父。”

老頭子緩緩走來,見他容顏憔悴了不少,顯然在外頭受盡了苦楚。又見他懷中摟著一個熟睡的小孩。說道:“這些年你銷聲匿跡,突然回來卻是為何?”

神差說道:“十年之期,任務已成。”

老頭子說道:“唉。希望你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神差說道:“師父近來可好?”

老頭子打了一個哈欠,滿臉困意地說道:“無所謂好與不好,人生不過黃粱一夢。好與不好,都只是夢,醒不了的夢。”

神差說道:“這次回來,希望師父幫徒兒一個忙。”

老頭子說道:“十年不見,沒想著怎么孝敬我老頭子,卻開口就是請求。不孝啊,不孝,你們都是不孝子啊。”

神差笑道:“師父哪里的話,差兒再怎么不孝,師父還是記掛心中的。師父請看。”

神差把一壺酒的蓋子揭開,那老頭子一聞那香味,立時情難自禁,大叫道:“這是,這是,屠蘇酒。”他圍著酒壺看了半天,又聞了半天,說道:“哎呀呀,好家伙,起碼得有五六十年了。”

神差說道:“師父當真厲害,這是六十年的屠蘇酒。”

老頭子說道:“你小子還算有點良心。”老頭摸了摸小乞丐的額頭,看了看他的那雙眼睛,驚道:“這雙眼睛,好面熟,這是誰的孩子?”

神差搖頭說道:“想不起來,不過這雙眼睛確實眼熟,一定在哪里見過。”

忽然,屋內的小女孩揉著惺忪的眼睛走出來,說道:“爺爺,我要喝水。”

神差瞧了瞧,說道:“這是他的孩子?”

老頭子說道:“是的。可憐的孩子啊。”

神差臉上不覺流露出一股憂傷。他將孩子交給師父,說道:“天快亮了,差兒得走了。”

老頭子轉身回房去,說道:“走吧,走吧。都走吧。”

院外一片落葉緩緩飄落,院中已無一人。

神差出了院子,突然間,仿佛想到了什么,神情一愣,心中是無比駭然:這個孩子!是他?他回過頭去看著那個院子,仍是一臉心有余悸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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