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想站著一動不動，他不錯眼珠的看著面前的女孩。她的背影真美，烏黑的長發扎個馬尾垂在后背上，她雙手抱膝，望著前面，從她那一聳一聳的肩膀，他知道她在啜泣。她的頸部的皮膚很白皙，肩膀略微有點瘦削，修長的背影，盈盈一握的腰肢，從后面看她弓成一個極優美的弧度。這是他用角尺沒辦法畫出來的弧度，他輕嘆一聲。聽到她開始說話，有些含糊不清，但是風吹過來，他就聽見了。

她說：“我真傻，真的，我該怎么辦？天，我該怎么辦啊！”顧想心里一陣抽搐。



沐雨越想越難過，終忍不住大哭起來。一直都有吃藥的，一直都很注意的，就一次，就一次就出事了。現在該怎么辦呢？都快要高考了，人家說要臥床休息一個月的，可是休息一個月的話，根本就不必參加高考了，大家都在沖刺，她卻要被沖刺了。耽誤一個月的話，自己想進班級前十名的夢想就完全沒有可能了。都是郝千里那個混蛋惹的禍，哎，都是自己窮惹的禍，要不是自己虛榮的話，也不會上當的吧！沐雨緊咬著嘴唇，澀澀的，咸腥的液體從舌尖一直鉆到心里頭去，帶下去一片苦澀與悔恨。

她狠狠地哭著，完全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想起了遠方媽媽的期待，她更加難過。酗酒的爸爸，堅強的可憐的媽媽，破碎的家庭，媽媽把滿腔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總希望自己考取重點大學，然后跟自己一起到別的城市去，不管做什么都愿意，媽媽說，只要能離開那個家，離開那個酗酒的粗魯的男人，她怎樣都行。沐雨從小就知道媽媽的難堪，她發誓一定要將媽媽帶出去。可是現在，還有希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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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想感覺到風有些冷，四月份的風，帶著些料峭的春寒，那女孩穿著一件淡綠的薄呢背心，里面是白色的羊毛衫，那淡綠把她的頭發襯得更加烏黑如云，那白色的羊毛衫，把她的脖子襯得格外的潔白如同羊脂美玉。顧想心里頭泛上來一股憐惜，還有一些莫名的沖動。他走過去，脫下來身上的舊運動服外套，披在她的背上。她哭得聲音已經低下去了，哽咽著，更加讓人難過。

“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打胎么？我媽媽去年還打了一個，沒什么大不了的啊？”顧想想要安慰她，隨口胡扯著。

沐雨頓頓，抬起頭，胡亂的摸一把眼前凌亂的頭發，眼睛迷蒙的看著他，才想起來這男孩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她沙啞著聲音問道：“你說什么？你媽媽……”

“是啊！我媽媽去年打過胎的，本來想生下來，可是反應太厲害了，很難受，媽媽就去打胎了。”顧想想起來隔壁的王阿姨去年確實打過胎的，媽媽說，王阿姨真厲害，四十多的人呢，打了胎一天都不歇又到超市上班去了。據王阿姨說是因為懷孕太難受了，反應太厲害，以至于打完胎，整個人跟大病初愈一樣，一身輕松，說完全沒必要休息。

“哦，那你媽媽在床上躺了多久？她，應該年紀很大了吧？”沐雨小聲的問道。

“一天都沒躺，直接上班去了。”顧想撇撇嘴，說起來還真是感謝隔壁的王阿姨，不然此刻都不知該怎么回答這個神仙似的妹妹。

“為什么？人家說要坐月子的。”

“因為那反應太厲害了，吃什么吐什么，后來根本連氣味都不能聞，我媽媽說，她懷我是什么反應都沒有，沒事人一樣，直到五個多月出懷了人家才知到是懷孕了呢。可是，這一次很厲害，媽媽說，可能是個女孩，真的很好啊！我也很開心呢。可是，她實在受不了那反應，說是比害大病還難受。于是跑去做了人|流，做完一身輕松，直接去上班了！”顧想想盡量的說的詳細點，以增加可信度。沐雨倒不管這些，她只是很耐心的聽著。

“那你媽媽做什么的？以后沒有腰疼嗎？沒有流很多血嗎？我聽人家說，那很可怕的！”沐雨打個冷戰問道。

“哦，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媽媽好像也沒什么癥狀，也沒說難受啊！”

“你媽媽做什么的？”沐雨繼續問道。

“哦，超市售貨員的，每天都站著的，那些天我媽媽似乎還有勁些呢？回家也沒叫累。就是一回家，總是叫我燒飯，洗衣服什么的。”顧想想象著回道。

“恩，謝謝你。對了，你剛才好像說你小姨是這里醫院的醫生？”

“是的，我小姨是婦產科的專家，最會接生了。”

“那，會不會做人|流呢？”

“我不知道，肯定會的吧！”顧想見她沉思，也不知自己該怎樣做可以幫助到她。

沐雨站起來，身體晃了晃。顧想趕緊伸出手，扶住她的背，心里頭卻慌亂的不得了。沐雨到沒有嫌棄他的樣子，顧想大膽了一些，干脆用點力，支撐著她的背。她轉個身，背靠向欄桿。顧想著急的搓著手，想要拉她，又不敢，生怕她會被風吹下去。

沐雨眼睛瞇了瞇，問道：“你家在哪里？離這里多遠？”

“在松北縣，離這里一百多里。”

“哦！”沐雨狠下心來，“我可不可以請你幫個忙？”說完抬起滿是期待的眼睛。

斜陽穿過烏黑的云層，照在沐雨的身上，顧想看著她的臉，她臉上的絨毛，泛著一種好看的金色的光彩來。

兩人就那樣靜靜地站著，被淡紅色的光輝包裹著，就像包裹著一個未知的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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