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到了動情處,自己也竟感同身受了,好像那種寂寞和悲傷背后一覽無余的哀愁與美麗深深打動了我本就脆弱的神經(jīng),于是在悲悲戚戚的荒蕪中,在悲悲切切的凄涼中,還是感受到了人生無常的變幻,世事歲月的流逝。
我不再去刻意表現(xiàn)自己的多才多藝與獨到見解,用沉默代替了激情。
她仿佛若有所思,也沉默了一會兒,靜靜地讓時間流淌成河。
我還喜歡一首詞,是李易安的,也是關(guān)于紅色的,也是用綠色反襯紅色的,你知道嗎?
我故意裝作不知道,輕輕地搖了搖頭。
這個也不知道啊?很有名的,她的一首詞!
其實,在她還沒說完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知道了這首詞《如夢令·昨夜雨疏風驟》。不過,我想讓她表現(xiàn)一下,就把朗誦的機會留給她了。
果不其然,她已經(jīng)迫不及待了,嘴里開始飄來一陣銀鈴之聲: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
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
“知否?知否?應(yīng)是綠肥紅瘦。”
……
我就喜歡她的這首《如夢令》,清新自然,毫不雕琢而又渾然天成,就像未經(jīng)世事的小女孩,沒有那么多的憂愁與傷痕,可以把一顆心完全交給大自然,而不必把大自然看成是自己心境的一種反映,以喜襯悲!
我能看得出,她是那么不想長大,不想把天真爽朗的個性葬送在成長的日記里。
誰又想這么快長大呢?
在童年的時候,我們覺得大人們是幸福和快樂的,可以買自己喜歡的東西,可以命令小孩子做這、做那,儼然一副總司令的架勢,于是我們期待著快快長大,希望快點在成長中體會成長的樂趣。等長大了,我們覺得我們就可以隨心所欲了,可以擁有一種命令的權(quán)力和尊嚴。
當我們真正長大的時候,我們卻發(fā)現(xiàn):成長遠不是我們想象中那么美好,它是一種充滿了化蛹為蝶的痛苦。
于是,在我們已經(jīng)成為了大人的時候,我們覺得當一個孩子是那么幸福和快樂,于是我們開始無限回憶童年的稚嫩天真與無憂無慮,覺得那才是至高無上的幸福和快樂。
然而,我們必須長大,而現(xiàn)在是:我們已經(jīng)長大。
所以,我們必須背負著責任上路!
于是,生命不能承受之輕的命題,就擺在了我們的面前。
我細心地看著她天真無邪的樣子,像注視著童年的一朵蓮花。
可是,人為什么要長大呢?
這好像已經(jīng)不是我們應(yīng)該回答的問題了,我們想的更多的應(yīng)該是我們以后要走向何方,成為什么樣的人,做什么樣的事。
我在現(xiàn)實里,又重新回憶了一次童年的美好,可是我心里清楚地明白:它已經(jīng)永遠地過去了,它再也不會回來了!
就像我們現(xiàn)在的青春,它只屬于此時此刻,過了這個時間段,它就只能屬于回憶了。
有時候,我覺得回憶是最美好的,它可以讓我們重溫過去的一切甜蜜與幸福,快樂和單純;有時候,我覺得它又是最殘酷的,它讓我們在體會過去的同時也體會到白發(fā)的蒼老衰弱和青春的一去不返。
然而,又有什么不是一去不返的呢?又有什么是可以一去復(fù)返的呢?
我們都沒有答案,或許它根本就不需要答案,有了答案也是多余。
你想一想還有什么涉及紅色的詩詞沒有?
她對這個問題的興趣似乎越來越濃。
我想起來了,《西廂記·長亭送別》中有“碧云天,黃花地。西風緊,北雁南飛。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這里雖然沒有有關(guān)紅色的字句,但是間接已經(jīng)勾勒出了一副絢爛至極的暮秋時節(jié),它是那么令人悲戚泣淚,而又無可奈何。
她對我的回答還算滿意,點了一下頭,微微一笑道:
還有嗎?
好像不追根究底就不能顯示她的倔強的個性。
我略微一想,馬上想到了《牡丹亭·皂羅袍》。
于是,我開始了自己的表演: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賞心樂事誰家院?
朝飛暮卷,云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
背完,我有點得意地望著她,但是她好像并沒有對我的得意之色投出多大的關(guān)注,而是一個人低下了頭,默默地想起來,好像突然有了心事,但是又不想告訴我。
你能體會出這里面對愛情的向往,對人世的感懷嗎?
能!
我無比堅定地說。
這次,她似乎對我的回答不太滿意,只是瞟了我一眼。
杜牧的《悵詩》:
“自是尋春去校遲,不須惆悵怨芳時。狂風落盡深紅色,綠葉成陰子滿枝。”我又開始引經(jīng)據(jù)典。
歐陽修的《蝶戀花》寫的更好:
庭院深深深幾許?
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shù)。
玉勒雕鞍游冶處。
樓高不見章臺路。
雨橫風狂三月暮。
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
淚眼問花花不語。
亂紅飛過秋千去。
……
他把伊人的望穿秋水寫成了癡情的代名詞。
而此時此刻,她卻把嘆息的聲音留在了對未來的無限希望中。
我不再往下說了,我感覺她的表情不對。她的眼睛已經(jīng)變得紅腫,淚水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已經(jīng)流滿了臉頰。
我拿出一個手帕,悄悄地遞給了她,她接過,好好擦了擦,才止住了哭泣,我不明白女人為什么這么容易動感情,動起來真是一發(fā)不可收拾。
再抬頭時,天已經(jīng)完全變黑了。明亮的燈光冒著冷氣,直逼人的骨髓,在經(jīng)過很長時間的醞釀之后,終于在我們的眼睛中,放射成了一種惆悵,帶著抹不去的傷感,一起成為了我們不能忘卻的紀念符號: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