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景軒雖取勝，但也耗了不少功力，臉色慘白，在太監(jiān)宣布結(jié)果后，總算獨自下了擂臺。慕容翔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竊喜的笑。太后在高臺上看得分明，輕輕招呼了身邊的太監(jiān)，低聲囑咐幾句，太監(jiān)點點頭退下。

安福中了柳景軒一指，一陣目眩倒在地上。獨孤青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低聲道：“還有氣。”但臉上明顯有些不好看，將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搖搖頭下了擂臺，將自己的同門放在地上，便回到人群中繼續(xù)觀戰(zhàn)。在諸人的圍觀下，安福漸漸轉(zhuǎn)醒，仍然感覺天旋地轉(zhuǎn)，視力漸漸模糊，明明看到一群人圍在他的面前，但他卻看不清他們的臉。同時，自己的皮膚也迅速老化，他只覺全身無力，要撐起自己的身軀竟難過登天。

終有好心人助他一臂之力，他的腰也佝僂起來，手中沒有拐杖，步履艱難。向著他的同門看去，他們紛紛將臉瞥向一邊，裝作不認識他。安福輕輕嘆了口氣，頭也不回地離開擂臺，老淚縱橫。

此時凌楓依舊看著無人的空地發(fā)呆，黃月嬋也看著凌楓那目光呆滯的樣子，氣不打一處，“啪啪”兩聲，往凌楓臉上扇了兩個耳光。凌楓搖了搖腦袋，哆嗦一下，道：“咦，我怎么又回來了，而且臉上怎么有點熱？”

黃月嬋嗔道：“昨夜做賊去了？剛剛那場比試打了那么久，你估計是一點也沒看到。”

“還真沒看到，我剛剛發(fā)現(xiàn)那里有三個很厲害的人物，只是不知道為什么，他們明明沒有發(fā)現(xiàn)我的存在，更沒有看他們出手，我就莫名其妙的中了幻術(shù)？”凌楓往那塊空地指了指，卻見目標處哪有一人，凌楓驚道：“咦，好快的速度，我一打岔竟然跑了。”黃月嬋一臉無奈道：“是你自己魔怔了。”

黃月嬋指了指漸漸離開眾人視線的安福，道：“你看那人，一場架打完，從個中年男子變成一個老頭子，你說我們要是上去打架，打輸了會不會也變成老頭子老太婆哇？”黃月嬋捂著臉，生怕這種事成真。凌楓看看安福那慘象，也嚇了一跳，道：“這么老的也來看比武？”

“你要我說幾遍才明白，那個老頭是剛剛比完武才成這幅老態(tài)的，懂不懂啊？”黃月嬋吼道。

凌楓一臉惆悵，低聲道：“明白明白，能告訴我打斗的經(jīng)過否？”

柳景軒與安福都是先天級的強者，刀光劍影黃月嬋哪里看得清，只有最后那一指，她勉強看清，凌楓聽后，見安福眉心有一塊烏青，哈哈大笑道：“原來如此啊，他們魔教功夫詭異，他也算是個準修士了，所以活個二三百歲也不難，九十多歲要保住四十歲的樣子也容易的很，不過剛剛被人破了罩門，功力盡失，才現(xiàn)了原形。不知道他有兒女否，看他現(xiàn)在這樣，要獨自度過晚年，恐怕夠嗆。”

凌楓還在感嘆，黃月嬋忽然一聲尖叫，臉色都變了，凌楓順著她手指過的方向望去，一顆人頭正向他們飛來，凌楓高高躍起，一個蝎子擺尾將人頭停住，瞟了一眼，正是第三場選手崔文，和他對戰(zhàn)的，是血影宗門人霍奎。凌楓看了霍奎一眼，一個倒掛金鉤，將崔文的人頭踢了回去。

霍奎扯住崔文的綸巾，單手接住人頭，往地上一擲，下了擂臺。

黃月嬋嚇得臉色蒼白，攀住凌楓胳膊不斷哆嗦道：“太嚇人了，明天的比試，我不想打了。”

凌楓開解道：“其實只要有一方認輸就可以了，恐怕這個比試太過突然，許多細節(jié)未能考慮周詳。只要加入一條不得殺死對手，也不止于此。你是女子，對方應該會手下留情，你感覺不到對方的實力沒有關(guān)系，我會在你上場前告訴你該戰(zhàn)還是該認輸?shù)摹！?

黃月嬋點點頭，二人繼續(xù)觀戰(zhàn)。楊大智與彭羲同時跳上擂臺，楊大智手持一把九環(huán)刃施了一禮。彭羲手握鐵扇，同樣施了一禮。二人不由分說便動起手來，楊大智的刀又寬又重，彭羲的鐵扇扇骨剛剛與大刀一接觸，自己手臂一陣酸麻。彭羲暗自后悔，早知對手實力都如此強大，不如像張衛(wèi)一般溜之大吉，其實他哪里知曉，張衛(wèi)他們早在三途河等著他。

好在楊大智的武功還未到出神入化，盡管內(nèi)力和兵器上都不占優(yōu)勢，但東川六鬼的名號也不是白起的，一來這六個人長相丑陋，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二來他們神出鬼沒，和那些先天強者比起來，確實如嬰兒般無力，但比起一般人，他們的身法相當飄忽。

楊大智揮舞著那把九環(huán)刃，攻勢凌厲，但彭羲連使巧勁，總在最危險的時刻從鬼門關(guān)溜走。楊大智橫向一劈，彭羲用鐵扇輕輕往刀尖一點，借著這支撐力，人騰空而起，雙足就要往楊大智的面門踢去。彭羲自信滿滿，以為楊大智無處可避，楊大智并不慌張，刀背向上一揮。

彭羲整個人都在空中，真正無處躲避的人反而是他自己，雖然楊大智手下留情，沒有用刀鋒砍向他的脊背，但刀背雖鈍，力量卻不容小覷，只聽骨頭碎裂的聲音響起，彭羲從空中墜落地上，抽搐著，要站起來似乎極其困難。如此看來，勝負已分，楊大智見彭羲半身殘廢，也不再加害。

深夜里，偶爾能聽見蟲鳴，凌楓反復回憶白天發(fā)生的事，雖然黃月嬋認定他撞了邪，但他嘴上雖然不言，心中卻認定那三個人確實存在，反復思索著“他們到底何方神圣、他們這么強，為什么要看這種不入流的比武、既然這么關(guān)心武斗為何又不參加？”心中有些凌亂，推開門獨自觀賞月色。一陣冷風吹過，他感應到一股似曾相識的內(nèi)息，他心里先是一驚，只覺這股強到令人不安的內(nèi)息透露出來的卻是友善，方才放下心來。

那股內(nèi)息慢慢接近他，他站起來，迎著這股內(nèi)息走去。

“大哥哥，這么晚還不睡啊？”從他背后傳來一個小姑娘的聲音，他回過頭看看，卻不見人影。

“哥哥，你在找我么？”

凌楓有些惱怒，雖然對方只是個小姑娘，但他確實討厭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跟他躲貓貓，經(jīng)過一次次歷險，由不得他不信鬼神。

“哥哥，你看左邊”

凌楓順著她的指示望去，是一顆大樹，看上去約活了幾十年了。樹頂上，坐著一位小姑娘，約有五、六歲罷了，正是他白日所見的小丫頭。

小女孩同樣看見凌楓，道：“哥哥，能到這樹頂上來么？”

凌楓縱身一躍，人便站在樹頂，雙足卻不挨樹身。小姑娘笑了笑，道：“哥哥，你還是坐下吧。”凌楓尚未來得及反應，一股無形的力量控制著他的身體，硬是拉著他坐在樹枝上，凌楓暗自驚嘆這小女孩的力量。

“我叫語薇，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小姑娘的聲音，略帶一絲奶氣。凌楓禮貌的回應道：“語薇你好，在下凌楓。”

“哥哥，你參加了這次的比武嗎？”

“嗯。”

“為什么你會參加這樣的比武呢，我覺得哥哥從心里是不愿意和人打架的，而且語薇觀察哥哥很久了，哥哥殺的人中，一個好人也沒有。”

“一個好人也沒有。”凌楓聽了一怔，搖搖頭道：“錯了，有一個，而且是個很好很好的人，我卻殺了她。”

“哥哥前天殺了那個李松，雖然他做過很多壞事，可是他也有八十歲的老母，要是人家知道了，該多難受啊。”

“如果我不殺他，那些被他害過的人父母、伴侶、子女就會很難過吧。”

語薇又笑了笑，道：“哥哥說的也對，但是用暴力只能增加仇恨，解決不了問題，如果哪一天，有個比哥哥強的人把哥哥殺死了，哥哥你的親人該如何想呢？”

凌楓仰望著天，看著無比圓潤的月亮，道：“那更好，反正我早已沒了父母，死了或許能在另一個世界見到他們，有什么不好。”

“哥哥也沒有父母了？”

“是啊。”

“語薇也是，語薇一出生父母就不在了，是爺爺把語薇帶大。但是爺爺，從來沒把語薇當做孫女看待，一直把語薇當做主人，語薇真的不愿意這樣。”

“爺爺？你是說和你一起看別人打架的兩位老先生？”

語薇點了點頭。

“那他們是什么人？”

“這語薇就不了解了，反正他們對語薇很好，就是總是把語薇當主人侍奉著，語薇很不習慣。好了，語薇明天就要離開這里了，今天不能一直在這里留著。要是爺爺知道語薇一直跟哥哥在這里看月亮，也許會悄悄的把哥哥殺掉哦。”

凌楓剛要同這小女孩告別，小女孩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只能遠遠感應到她的內(nèi)息，在她的身邊，還有兩股令人討厭的內(nèi)息，同樣是強到令他心驚肉跳，但是這兩股內(nèi)息就不那么友善了，骨子里透露出了一股殺伐之意。

凌楓看了看月亮，獨自吹著一股悲傷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