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驚夢(一)
- 明宮之凰妃秘史
- 葉知行
- 3762字
- 2013-04-27 11:22:52
仁宗緩緩的站了起來,皺著眉頭說道:“若仙,這是怎么回事?你受了什么委屈?”我微微的怔了一下,隨后就明白過來了,若仙可能就是黃充妃的芳名,黃充妃的神色凄涼,低聲道:“皇上,臣妾淪落至此毫無怨言,銘兒已經長大成人,可是清河只有十三歲,我這個做母妃的無用,只希望不要讓她受了委屈。”
黃充妃淚水漣漣,清河公主只有十三歲,卻甚是機靈懂事,她伸手入懷取出了一塊絲絹,輕輕的擦拭黃充妃臉上的淚水,道:“父皇,你不知道母妃的日子是怎么過的!那個王嬪都來長陽宮好幾次了,每次過來就是找事,說長陽宮像墳墓,說父皇不喜歡母妃……”仁宗的臉色已然有幾分不快,道:“若仙,王嬪真的對你如此無禮?”黃充妃垂淚道:“前幾次我都忍下了,昨天王嬪要懲治我宮里的虹影,虹影是我最喜歡的宮女,我一時間氣憤不過,這才杖責了王嬪和翠屏。”
我知道現在自己是是時候說話了,低聲說道:“奴婢昨日去長陽宮做客,充妃娘娘傾其所有的招待奴婢,眼見著王嬪的氣焰囂張,就連一個翠屏都狐假虎威,為了替娘娘出一口氣,奴婢這才多說了幾句話。”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道:“后宮尊卑有別,王嬪娘娘對充妃娘娘不敬就是以下犯上理應責罰。”
清河公主說道:“父皇,長陽宮的人都在外面候著,憑什么母妃就要受委屈?”黃充妃說道:“皇上,臣妾自知無用,不敢奢求皇上恩寵,只是希望皇上善待清河,免去婉兒的罪責。”咸陽宮里的兩個太監面面相覷,那個宮女的神色有些驚恐,顯然是亂了陣腳。這時,郭貴妃冷然的說道:“人嘴兩張皮,說什么就是什么,長陽宮里的當然會幫著主子說話,至于婉兒,她會幫著王嬪說話嗎?”
寂靜,悄無聲息的寂靜。仁宗思忖了片刻,說道:“傳長陽宮的虹影進來!”虹影怯生生的行了大禮,還沒有說話,已經是欲語淚先流。張皇后溫和的說道:“虹影,你是剛去長陽宮的,皇上信你,你就將昨天的事情如實的說出來。”虹影沉聲道:“皇上!皇后娘娘!王嬪娘娘無視尊卑,屢次的冒犯充妃娘娘,奴婢都是看在眼里的,如有半句假話必遭報應。”她伸手指著王嬪宮里的那兩個宮女,道:“當時兩位姐姐就在長陽宮,為何要欺瞞皇上?這欺君之罪,你們能擔當的起嗎?”我跪在地上又行了大禮,道:“求皇上明鑒!為充妃娘娘做主!”
我和虹影這一唱一和,讓王嬪手下的兩個宮女不知所措,那個太監就是一根墻頭草,眼見風向不對,急忙跪下請仁宗恕罪,將昨天發生的事情如實的說了,還裝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咸陽宮的奴才就這點出息,我今天還真長了見識。
仁宗的神色陰沉,道:“王嬪無德,藐視宮規。以下犯上,折辱充妃,降為才人,退居別宮。至于那翠屏,就罰她半年的俸祿以示懲戒。”張皇后說道:“如此甚好,充妃妹妹侍奉皇上多年,又育有寧王和清河公主勞苦功高,皇上切莫再冷落了。”
仁宗若有所思的注視著我,道:“婉兒,起來吧!”我聞言緩緩的站起,可能是下跪的時間長了,雙腿有些酸麻,身子搖搖欲墜,虹影上前扶住了我,低聲道:“姐姐受委屈了!”仁宗沉聲說道:“鄧通,一會將杭州貢上的綢緞選幾個花樣送到長陽宮去,對了,內庫里還有些極品的珍珠,也一同送去,若仙,是朕虧欠了你。”清河公主的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意,我和虹影相視而笑,今天扳倒了王嬪,以后六宮里就沒有人敢輕視充妃娘娘半分,這日子終于有了些盼頭。
我低著頭磨墨,淡淡的墨香彌漫在紙間,是似曾相識的味道,只是人不同。青梅竹馬的宿命,多年的相濡以沫,如今都變成了往事,回想起來徒增傷感罷了。想當初,我低眉淺笑的磨墨,鄭世南提筆寫字,那心有靈犀的默契,琴瑟和鳴的歡愉,早就遺失在了悠悠的歲月里,一去不復返了。
文書房的總管太監徐萬賀五十歲出頭的樣子,也許是入宮的年頭久了,臉上總是一副恭謹的神色,說話的時候都是十二分的小心,也許這就是他的保命之道,是他在這深宮里屹立不倒的原因。仁宗饒有興致的注視著我,道:“婉兒,你的手纖長靈秀,真是好看。”我的心里凜然一驚,在旁人看來,得了皇上的一句夸獎可能是好事,在我看來實在郁悶之極,我無意于這宮里的榮華富貴,也不指望著成為仁宗的妃嬪,只想安穩的度日。仁宗微笑道:“婉兒,你這是怎么了?”
我聞言打起精神,說道:“多謝皇上的夸獎,奴婢不勝惶恐,這要是讓哪位娘娘知道了,奴婢可就有苦頭吃了。”徐萬賀就知道在旁邊干笑,他這個時候絕對不會亂說話的。仁宗說道:“朕就是夸了你一句有什么惶恐的!你是朕御前的人,誰敢讓你吃苦頭?”我含笑著沒有說話,仁宗又說道:“朕打算挑選一個吉日,正式的冊封基兒為太子。”未來的皇太子朱瞻基,是仁宗和張皇后的長子,自幼就聰敏過人,而且文武雙修,騎馬射箭的功夫尤其了得,最重要的是成祖爺在世的時候,對這個長孫十分的喜愛,他的太子之位穩坐了。
仁宗繼續說道:“朕即位不久,當以仁治天下,決意赦免忠于建文一朝的方孝孺,還有齊泰和黃子澄三人。”方孝孺是名聞天下的第一大儒,當初是建文一朝的重臣,深得建文帝的敬重。成祖爺以清君側的名義發動了靖難之役,方孝孺誓死忠于建文帝,拒絕為成祖爺擬寫即位詔書,惱羞成怒的成祖爺處死了方孝孺,還滅了他的九族,連同門人弟子又當成一族,這就是滅十族之說。
齊泰和黃子澄都是建文一朝的重臣,因為拒不投降成祖爺慘遭酷刑而死,就連家眷都沒有能逃過一劫,被殺的被殺,僥幸遺留下來的處境估計甚是凄涼,如今仁宗開恩赦免了這三人,想必也是經過了深思熟慮。我正色道:“皇上英明,是當之無愧的仁君。如此一來,可以讓天下人都敬服了。”
仁宗的神色一黯,說道:“還有解縉,朕還是太子的時候,他輔佐的盡心盡力,父皇聽信讒言要廢掉我的太子之位,他據理力爭,這才保住了我的太子之位,他因此得罪了二弟,被陷害入獄,沒幾年就在獄里被害,我沒有保住他的命,是我虧欠了他。”解縉的事情我略有耳聞,聽說此人聰慧絕倫文采一流,讀書識字過目不忘,原本深受成祖爺的器重,參與編纂了《永樂大典》。
就是這樣的一個才子,因為力保仁宗而得罪了漢王朱高煦,結果被誣陷入獄,落了一個慘死的下場,真是可發一嘆。是非的漩渦,一旦卷入了就是九死一生,解縉之死就是漢王朱高煦一手安排的,此人的居心不良,必當是禍亂的根源。
出了文書房,我發覺自己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伴君如伴虎,這文書房的差事可真是提心吊膽的,要是有一點的差錯就是滅頂之災。已經九月了,菊花開的正好,今年的秋日似乎和往年都不同了,因為現在是洪煦元年,現在的九五之尊是仁宗。
我剛打開了箱子,眼前頓時就流光溢彩,白銀三百兩,黃金五十兩,珍珠二十顆,碧玉鐲子一對,時新的宮裝五件,寶石鑲嵌的珠花兩支。
這些都是仁宗給我的賞賜,別的就算了,金銀一類的俗物我倒也不放在心上,就是那碧玉鐲子的玉質通透色澤溫和,一看就知道絕非凡品。
那寶石珠花的造型奇巧,我心里甚是喜歡。我看著那時新的宮裝,決定還是收起來最好,在這宮里過于招搖沒有好處。精美的小匣子里放著一對水綠的碧玉耳墜,兩支梅花碧玉簪,還有幾樣首飾,都是入宮以來成祖爺的賞賜,成祖爺知道我喜歡碧色,還特意的賞賜了幾件碧色的宮裝,我一直都沒有穿。
我把玩著手里的竹笛,心下一陣悵惘,入宮兩年,沒有人知道我會吹笛子,剛入宮的時候,就聽說了成祖爺病逝的權賢妃擅長吹簫,故而受到了成祖爺的專寵。因為顧慮,我就一直將竹笛放在了匣子里,這是我母親留下的遺物。
門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我不禁緩過神來,將竹笛放回了匣子里,又將桌上的東西都收了起來,只留下了幾個銀錠子。我打開了房門,只見冷梅俏生生的站在那里,愈發的清麗可人。她的身后跟著乾清宮新一任的主事宮女丁香,丁香原本就是乾清宮的宮女,我奉旨到了文書房以后,就將丁香舉薦給了仁宗。
丁香的性子柔順,我們私下里的交情甚好,因為我的舉薦,加上冷梅不時的提點,仁宗對丁香的好感與日俱增,丁香終于成功的接替了我留下的位置。乾清宮的差事至關重要,何況主事宮女又是有些實權的女官,在仁宗面前能說上話,這樣重要的位置,只要安排上一個對我有益無害的人,我才能安心,丁香就是最合適的人選。畢竟相處了兩年之久,她是一個什么樣的人我心里有數。
過了一會,只見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躡手躡腳的閃了進來,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我們的面前,居然是鄧通。我故意的皺了皺眉,打趣道:“鄧公公,你這是做了什么壞事,至于這樣的小心?”鄧通的神色肅然,說道:“小心駛得萬年船,我們幾個的地位特殊,都是皇上身邊的人,要是讓人抓住了把柄,可就不妙了!”
我聞言不禁默然無語,冷梅說道:“鄧公公說的有道理,這么晚了我們還聚在一處,要是讓別有居心的人撞見了,后果不堪設想。”丁香說道:“以后我們要處處小心才行,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緩緩的坐了下來,說道:“皇上的意思是入冬的時候要正式的冊立太子,你們提前做好打算。”
鄧通說道:“這個消息在宮里都傳遍了,雖說沒有正式的冊立,人家現在已經入住東宮了。”我沉默了片刻,說道:“中秋將至,沒過幾日又是千秋節①,隨后就是冊封太子的大典,這些事情都湊到一起了,千萬不能有半點的差錯。”
冷梅說道:“姐姐,宮里現在都傳言說你幫著長陽宮的充妃娘娘,懲治了王才人,那王才人沒什么要緊的,只是聽說她對郭貴妃言聽計從,她吃了苦頭,只怕郭貴妃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一語驚醒夢中人,冷梅的幾句話解開了我心里的一個疑團,想到了那天郭貴妃咄咄逼人的架勢,我似乎什么都明白了,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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