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話也說不出口，當(dāng)然這是因為鄭羽皓的爸爸媽媽在旁邊，如果是我一個人面對鄭羽皓的墳冢，我一定有好多話要說，不管是思念的還是埋怨的，我都能說出來。但現(xiàn)在，我只是低低地說了一聲，鄭羽皓，我來看看你。

燃起的紙錢在夜色里很是耀眼，但一旦離開那地方細(xì)看就覺得很是孤單了，甚是孤獨的一小撮野火燒著，慢慢熄滅了，就好像鄭羽皓的生命一樣，漸漸地也就沒了?？伤牡艿芤廊唤】档鼗钪?，履行著他在這個世上多半要做的一切事情，求學(xué)畢業(yè)考研找工作，以后肯定會買房買車結(jié)婚生子，就這么過著，千篇一律的。看起來沒意思，過的人卻樂在其中。

他媽媽說著說著就哭了，鄭爸爸沒有哭，在火光中，他的眼睛有一些濕潤，他一直沒說一句話，只是呆呆地看著墳丘，眼里有一種肅穆，還有一點兒詭異和不安。

紙錢終于燒完了，鄭媽媽起身，我們準(zhǔn)備離去。到了路上，他爸爸說，兒子剛走那會兒，我抱著他慢慢放了下去，多輕啊，像一只大個的家雀，唉！

苦了這孩子，這都是命啊！鄭媽媽說。

今兒就住這兒吧，不然你也沒有地方可去。鄭爸爸說。

好，你們多跟我說說皓子小時候的事吧，我想聽。我說。

行，你讓他媽跟你說。他爸道，我明天還得早起。

電視開著，他爸洗了腳便去東屋睡覺了，我和他媽沒看電視，只是放低了聲音，慢慢說著話，回憶著鄭羽皓的往事。他媽媽說他小時候很懂事，比他弟弟好多了，兩個孩子的性情截然不同，他弟弟主意大，心大，不愛理人，跟爸爸媽媽都不親，就不像親生兒子似的。

我問，弟弟叫什么？

鄭羽淘。

噢，淘氣嗎？

不淘氣，要是淘氣點就好了。這孩子木疙瘩一樣，心里有話也不說，心眼子不少，我其實更喜歡皓子，可倆都是我身上掉下的肉，說實話一樣心疼，只是淘子的脾氣我不喜歡。她說。

嗯。我點點頭，覺得鄭羽皓和她說的差不多。

那他們倆好嗎？我又問。

倆孩子倒是很好，主要是皓子懂事，又是哥，所以總讓著他。他媽媽說。

嗯，您夢見過他嗎？我問。

當(dāng)然，特別是他剛走那會兒，我差不多一閉眼就看見皓子，一睜眼結(jié)果是淘子。她說，那幾年睡眠不好，整天做夢，夢見皓子，可憐兮兮的，唉，心疼啊，我死的心事都有了。

你們是怎么認(rèn)識的？他媽問我，就是上學(xué)嗎？

不是，是在河里洗澡時。我說。

洗澡？她有所疑問。

是啊！

在藍(lán)泉河嗎？她問。

對啊！我說，覺得她的口氣不可置信。

怎么了？我問。

沒事。他媽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兒您就說吧！我說。

我想你遇見的可能不是鄭羽皓，因為他們倆都不會鳧水（即游泳）。他媽說。

噢，是這樣啊，我想想，可能是我記錯了。我馬上想起來我不應(yīng)該這么說，畢竟我遇見的鄭羽皓是鬼，而不是人，看來他活著的時候不會游泳。

我想應(yīng)該是你記錯了。他要是會鳧水也不至于——她的話說到一半馬上禁了聲，好像說錯了什么似的。

我發(fā)現(xiàn)了這個細(xì)節(jié)，但我沒問，直覺告訴我她不會說實話，不想告訴我，不如我自己去調(diào)查。也許鄭羽皓的死沒那么簡單，我忽然想起了他爸爸那詭異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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