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回想起那一夜，莫問的心還在抽搐：身邊的兄弟，一個個的倒下，自己的鋼鞭早不知道什么時候丟了，就記得自己左手拽住王儒，右手單手執戟拼命的往外沖。

看著師彪耐心的給自己左臂換著藥，莫問忽然又不自禁的回想起那天晚上的事來。

趙墨這個情報大隊長喊出一聲敵襲以后，王儒馬上讓大家拿起自己的兵刃，原地彎腰趴下。

因為不確定敵人倒地有多少，總之，不會比自己的人少，這是肯定的，莫問從懷里取出一把精致的匕首，遞給王儒，沖他點點頭。這把匕首是小雨在出發之前送給自己的，原來是她貼身所藏，寸步不離。

王儒倒是很鎮定，吹滅了師彪手中的燈籠，然后，仔細的借著月光辨認那張地圖，忽然壓低聲音對幾人道：“敵人肯定是從我們背后過來，但是，我們不能從正面往外突圍，出了這個樹林，就是一片開闊地，到了開闊地我們會變成活靶子?！?

莫問點點頭，平息了下心情，插話道：“我建議，選取一個方向，集體突圍?！?

王儒沉吟道：“我贊成，但是，我們需要一部分人給敵人造成假象，畢竟，他們人數肯定在我們之上，如果，我們全朝一個方向跑的話，對方銜尾窮追，我們很難擺脫，要有幾個兄弟犧牲一下，帶著一部分敵人換個方向跑，轉移敵人的視線?！?

莫問猶豫了一下，道：“我去。”

王儒反對道：“不行，你不能冒險，這里的大局還要你主持?！?

莫問記得當時自己好像說了半天，王儒才同意，大概就是分散敵人注意力的人，一定要是個好手，不然不足以吸引敵人。

就這樣，莫問帶著師彪，再加上十來個兄弟從東面突圍，王儒帶著師勇，趙墨，孫黑虎從西面往外沖。

剛安排好，敵人就沖上來了，莫問大呼小叫的帶著人往外沖，剛沖了沒多遠，就聽見背后遠遠的傳來一聲慘叫。

是趙墨的聲音，莫問暗叫不好，知道王儒那邊出事了，趕緊帶人往回沖，身后不斷的有人受傷倒下，但是，莫問不敢停，咬牙不去看，越往里沖，敵人越多，出了張家鐵衛很明顯的深色勁裝，莫問還發現了一些零零散散的身穿灰布長衣的男男女女，一個個神情冷酷，莫問心里一驚，知道這些人恐怕都是高手。

這也解釋的通，為什么師家的隊伍敗的這么快了，張家絕對是找了外援，而且進來許多高手，再加上壓倒性的人數優勢。越想越擔心，手中的畫戟翻飛，已經不知道有多少鐵衛倒在了莫問的畫戟之下，濺的他衣服上全是血點子，忽然背后的師彪驚叫一聲，掉下馬來，莫問回身一戟刺進一個沖師彪沖過去的鐵衛后心。

師彪的小臉嚇得都發白了，緊張兮兮的站起來，卻發現馬匹被刺死了，哆哆嗦嗦的喊了一聲：“師傅，你快走呀，別管我了！”

莫問記得很清楚，兩輩子了，這是第一次有人喊自己師傅，沒來由的心里一暖，莫問順手打發了沖向自己的和師彪的兩個漢子，跳下馬來，單手執畫戟，一把拽起師彪，喝道：“趕緊上馬！”

再回頭看時，身后的十來個師家的人已經淹沒在人海里，看不到了。就這樣，兩人死命的往人多的地方沖，不知道打退了多少敵人的進攻，又沖開多少敵人的阻攔，終于遠遠的看見王儒等人。

莫問大叫一聲，引起王儒等人的注意，和師彪兩個人，一個馬上一個馬下，不斷的向王儒靠攏。

這時，忽然出現一個手執金槍的老者，胯下一匹千里一盞燈，攔住了莫問的去路，沒來由的，莫問的心里冒出一個人名，莫問看了他一眼，牙縫里擠出兩個字：“張贛？”

張贛冷冷一笑：“眼光不錯！”

莫問不在答話，回頭給師彪使個眼色，兩人一左一右沖了上去。能有兩個高手兒子，老子是庸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莫問當然不敢大意，但是又不想糾纏。趁著師彪催馬上去讓張贛分心的時候，陡然反手一槍攥抽在張贛坐騎的前腿上。那馬一聲悲嘶，將張贛掀了下來，師彪舉起手中的金頂槊就砸了過去，莫問低喝道：“別管他，快走?！?

“可是，師傅他是……。”師彪還想說什么。

莫問大吼一聲：“走！”

沖到王儒身邊時才發現，趙墨的整個右臂齊肘而斷，胡亂的拿衣服裹了，臉色慘白的嚇人。出了王儒的八寶賴麒麟還在，其他人的馬匹早都丟的七七八八的了。

莫問也沒多說，師彪主動把戰馬讓給趙墨，然后，莫問拽著王儒打頭，后面孫黑虎和師勇左右護住，王儒指揮眾人成箭矢陣向外突圍。

莫問都不記得自己身上到底被人砍了幾刀或者刺了幾槍，疼痛，讓他變得麻木起來，麻木的手起槍飛人倒地，不斷的有人慘呼著倒下，莫問已經分不清到底是自己人還是敵人了，只是低頭看著對方的衣服顏色不對，馬上就是一槍。

不知道誰喊了一句，攔住他們。莫問就覺得壓力倍增，再仔細看時，卻是那些灰色衣衫的人圍了上來，莫問心里暗罵：這些到底是他嗎什么人，一個個出手極度刁鉆狠辣，十分難纏。

喊殺聲漸漸遠去，東方出現了魚肚白，莫問回頭看時，大概估算了一下，活下來的人不超過五十人，且個個帶傷，一個個雙眼通紅，是累的，也是殺紅了眼。

終于沖出來了！這是莫問最后一個意識，之后，就是無盡的噩夢，夢里不斷的和人廝殺著，拼斗著，身邊的人一個個倒下，再沖向一個個獰笑著的敵人。

莫問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床上了，睜眼看見的是王儒和師彪焦慮的眼神，看到莫問醒過來，倆人齊齊的長出了一口氣。

其實，莫問身上的傷口雖然很多，但是都是皮外傷，一個是失血比較多，再一個是心力交瘁，一旦廝殺停止了，沒有了那一口氣撐住，莫問當時就垮了下來。

抬起手臂，發現傷口已經被包的嚴嚴實實的，莫問咧著嘴想笑，卻發現笑不出來。王儒坐在床沿，仔細的審視了一下莫問的臉色，笑道：“沒事了，沒事了！”

莫問睜眼看看頭上的帳子，問道：“這是哪里？咱們回來多少弟兄？”

王儒嘆了口氣，答道：“這里已經出了涿郡，咱們回來的人加上你我，一共五十一人，輸的很慘?！?

莫問呆呆的看著他出身，好一會兒，才一字一頓的說道：“終年打雁，這次卻被雁啄了眼。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