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家就這么需要錢？”

“是啊，說實話，學校捐的那點錢，就連她媽媽一個月的醫療費都不夠。我們當初唾棄她，罵她賤人，我們哪里知道她屈尊委身于那個丑陋而變態的富二代，完全是為了掙錢幫媽媽治病。當初她爸爸之所以拋棄她媽媽，就是因為嫌棄她媽媽是個常年臥床的病秧子。本來離婚時，她是被判給爸爸的，可她不舍得拋棄媽媽不管，所以就懇請法院留在了媽媽的身邊。”

我沒想到事情竟會是這樣的，心里不禁難受起來。我想起她被開除那天背著書包站在雨地里的情景。她諾諾地看著我問：“韋豪，是不是你跟他們一樣，也瞧不起我？”

我沒有回答她，但我清楚地記得自己看向她的眼神里寫滿了鄙夷跟厭惡。

“她躺在醫院里的時候，身邊沒一個人照料。”龐楠說著又喝了一杯，“那時也巧，我奶奶住院，她跟我奶奶正好同一個病房。若不是她先認出我來，我無論如何也認不出她來。她遍體鱗傷地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

“遍體鱗傷？怎么回事？”我倍感震驚。

“那個富二代的老子后來因為販毒而鋃鐺入獄。于是，身無長物的富二代跟著就落魄到狗都不理的地步。游手好閑的他成天只會拿易麗麗出氣，一不如意就罵易麗麗是喪門星，稍不順眼就對易麗麗大動干戈，拳腳相加。雖然家道中落，可吃喝嫖賭抽無毒不沾的富二代，卻依然好賭成性，可惜時運不濟，逢賭必輸。有一次喪心病狂的他竟拿易麗麗當賭資，跟一個折磨女人很有一手的黑社會老大賭馬，結果慘輸，于是易麗麗就被五花大綁地捆送到黑社會老大的宅邸里。一個月后，遍體鱗傷的易麗麗就被黑社會老大的手下丟進了醫院的走廊里……”

聽著聽著，我的心開始顫抖起來。雨地里，那雙無神的眼睛，那束無助的目光，在我的腦海里一遍遍重現，久久揮之不去。

“知道嗎，韋豪，有一個秘密一直憋在我心里好久好久，今天——我要一吐為快。”龐楠呆呆地看著我，深邃的目光似要刻在我的臉上。“我喜歡易麗麗，從看見她的第一眼起，就喜歡得不能自拔……”

龐楠的話我深信不疑。當初對易麗麗一見鐘情的男孩兒豈止是他一個？

“還好，最終老天爺還是蠻憐憫我的，把她最后的時光贈予我，讓她偎依著我的懷抱，安詳地閉上眼睛——”龐楠說這些的時候，已經是淚流滿面。

那天，我們到底喝了多少瓶啤酒，我也說不清楚。我只記得我們喝一會兒聊一會兒，聊一會兒喝一會兒，喝著聊著，天色就漸漸地暗下來。若不是餐館的小老板走過來告訴我們他要打烊了，也許我們還會繼續邊喝邊聊下去。

“我今天要住你那里。”我說，舌頭有點僵直。

“為什么？你失戀了？她不要你了？”龐楠傻笑著問我。他今天喝得比我high很多，所以醉意更濃。

“你——到底醉沒醉？怎么就知道我失戀了呢？”我指著他，憨笑著質問。

那晚，我們都住店里。我剛要睡著，龐楠突然翻身扳住我的肩膀說：“本不想告訴你的，可擱心里掖著難受。易麗麗臨死前讓我告訴你，她這一生只真正愛過一個男人，那就是韋豪你。她還說，如果有來生，她愿意鞍前馬后地侍奉你。她最后的愿望就是祈求你的原諒，希望你能記著她純潔的一面。”

我癡癡地笑了笑，倒頭便睡。

第二天早晨醒來，頭昏昏沉沉的有些難受。因為時間不早了，我趕緊草草洗了把臉，回頭對依然酣睡的龐楠喊道：“我要上學去了！”

龐楠哼了一聲，翻了個身，又不動了。

推門走出手機店的時候，我忽然就想起了昨晚臨睡前龐楠跟我說的那些話。我愣愣地立了半天，不覺百感交集，仰天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