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著報告單回到原處，卻不見了馨。她也許去衛生間了吧——我猜想。不如趁馨不在，先把尿樣檢查報告單送給門診醫生看看再說。于是，我朝門診走去。

“……一定要注意不能劇烈活動，還有，要保持身心愉悅才行。總體上看，你貧血很嚴重，記著多吃含鐵多的水果、蔬菜。”在門診辦的門口，我聽見醫生正在叮囑病人。

我推門而入，卻見馨正坐在醫生身邊。原來醫生正在叮囑的病人是馨。我把尿樣化驗報告單交給醫生。

馨拉過我說：“你出去等著，這里有我就可以了。”

“干嘛出去等？”我滿眼疑竇，站著沒動。“我正想問問醫生你檢查的結果呢。”

“韋豪，叫你出去，你就出去嘛！”馨冷著臉催促道。

“沒什么事，挺好的。”醫生摘下老花鏡，看著我們說。

“沒事？那她干嗎嘔吐得那么厲害，而且人一下子消瘦了那么多？”我大惑不解地。

“韋豪，你不要問了好不好？出去出去！”馨說著竟動手推搡起我來。

“妊娠反應而已，好好調節一下，過段時間就沒事了。”醫生笑吟吟地看著滿臉窘相的我說。

妊娠反應？我以為自己聽岔了，木木地看著醫生反問：“不是懷孕了才會有妊娠反應的嗎？”

“韋豪——”馨羞憤交加地瞪著我。

“還以為你們是小兩口呢，呵呵……看樣子你是弟弟吧？都還什么也不知道。好啦，你快當舅舅了，高興去吧。”

我轉頭看向馨，腦袋好像突遭一記悶棍的襲擊，一下子殘掉了似的停止了運轉。

馨什么也不說，抓起我的手就往門診室外面走去。我癡呆似的，踉踉蹌蹌地被她牽著走出醫院。然后，她叫了一輛的士，再然后，她拽著我，把我推上車后座。

車子在一片空曠的綠地前停下。馨打開車門，拽我下來。

“好啦，你現在盡可以對我宣泄你心中的憤怒了！”馨滿眼噙淚地看著我喊道。

我默默地轉身，面向遠方，目光散漫地看著草地的盡頭，許久許久……

事實上，此刻的我，眼里空無一物，心里也空無一物，除了呼吸之外，我感覺自己的一切器官都停止了運轉，恰似枯竭了一般。

“韋豪，你喊啊，你為什么不大聲喊出來啊？”馨搖晃著我的胳膊，淚流滿面地嚷道，“我知道你心里很苦很苦，苦若黃連，那就倒出來，統統倒出來呀！”

我不知道自己若木雞似的呆立了多久，等我再轉身的時候，卻見馨蹲坐在地上，眼神呆滯，臉色慘白。

“走吧。”我漠然地說。

馨緩緩地轉眸，慘淡的目光里閃著灼淚。她張張嘴巴，想說什么，卻終究沒有說出來。

我淡然地看著馨，恍若隔世。只覺得她是那么的陌生，那么的冰冷，那么的不可思量。倏然，我感覺嗓子眼兒一熱，一團殷紅噴涌而出，喉嚨似被帶刺的東西劃過一般，又痛又癢，我劇烈地咳起來。

馨竄過來，一把抱住渾身顫栗的我，驚叫：“血——血——你吐血了，韋豪？”

我拿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腥紅，然后沖馨凄然一笑，這樣晦澀這樣落寞這樣慘淡的笑容，想必馨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