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變化大且引人注目的老師非馨莫屬。寒假回來之后，且不說她人越來越消瘦，最重要的是精神越來越不濟。課上還好，課下已經很少看到她跟童鞋們說笑調侃的情景。我問過她原因，她只推說心態老了的緣故。

當然，馨對我依舊關懷備至，且母性越來越濃，有時比我媽媽還能啰嗦。

比如，哪天看我穿衣服少了，她會板著臉說：“風度重要還是溫度重要？”

有一次，我忙于草擬新學期學生會工作計劃而隨便吃點東西當飯，她撞見了，于是嘆著氣訓我：“是不是沒有下一刻了？”然后，她匆忙開車出去給我買飯，再然后看著我吃完才肯罷休。

時常，她會趁我們上早操的當口，幫我整理課桌。有一回整理課桌時，她無意間發現了我前一天的物理小測沒有全對，于是她就在小測反面留言：我看了看，全是馬虎出錯，課下改兩遍，送給我看。這以后，我養成了一個習慣，小測一發下，只要沒全對的，我統統銷毀。

有時，看到我跟其他女生說笑嬉鬧，她便有點吃醋，會借課下時間把我叫到跟前，吞吞吐吐地問：“你覺得男孩子沉穩些好，還是活潑些好？”如果我說兩樣都好的話，她會努著嘴巴不高興了，然后垂下水眸悶聲說：“我以為男孩子應該更沉穩些才好。”

進入三月份，馨的臉色越來越差，人又消瘦了一圈。我非常擔心，勸她看醫生，她只是應著卻不行動。我拿她真是毫無辦法。

有一天課外閱讀課，我讀到了一篇文章，題目是《迎春花》。我忽然想起，每年三月，這里郊外的迎春花便會滿山坡的綻放。恰好這個周末學校放假，我何不帶馨去郊外散散心呢？

本以為馨聽到這個計劃會很高興，可事實恰恰相反，她一個勁搖頭，說自己不太舒服，哪兒都懶得去。

既然馨懶得去，我就依從了她放棄計劃。看著臉色蒼白的馨，我說：“不去郊外也好，我帶你去看醫生。”

馨卻把頭搖成了撥浪鼓，任你怎么說說什么就是不去。

我生氣了。“你知不知道，看到你這個樣子，我有多擔心？因為擔心你，我都無法集中精力學習了！”

聽我這么一說，馨不禁低下頭，又啪啪地落淚。馨近來就是這樣，不愛意了也不辯解，只知道哭。

我的心又跟面團似的柔軟起來。“如果你不喜歡看醫生的話，那咱們就去郊外散散心，好不好？你這個樣子實在叫我心疼，你知不知道？”

許久，馨終于點頭同意去郊外。

沒想到，往年這個時候早已是漫山遍野金燦燦的迎春，如今卻依然含苞欲放。我有點失望。馨卻不然，她彎下腰嗅著一朵朵精靈似的花骨朵，滿臉的喜悅。

見馨高興，我不禁釋然。我順手折了一枝給馨，馨卻說：“你不該折她它，她經受住數九寒冬的折磨，只為這一季美麗的綻放。”

我笑了。“你不用為她感到惋惜，說不定，她早已候在這兒好幾個世紀呢，只為等伊人的一個香吻，一個擁抱。而如今，她如愿以償了，所以即便如現在這樣香消玉殞也值了。”

馨把嘴巴翹起，深深地吻著手里的折枝，說：“對不起，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