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緩打開他留下的文字，原來，他的字體如此娟秀。認識那么久，她竟然從不知道。以為已經愛得至深，最后卻發現竟然有那么多的不了解，不知曉。

眉眉，我的親愛：

我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但沒想到來的這么早。早到我無法親眼看你穿上嫁衣的樣子。你現在明白，為何你每次提結婚，我都要遲疑然后推脫了吧。我知道那個時候你對我很失望，可是，我沒有辦法，給你一輩子的幸福。怎么能輕易許下不可能實現的諾言。

你一直信我，從未問我的過去。但我卻不想讓你猜疑，雖然過去的我有太多污點，可那是真實的我，我相信，你會接納的。

和你不同，我生在偏遠的農村，雖然生活貧瘠，但一家人還算其樂融融。可惜，五歲那年，母親生病去世。十歲那年，父親又娶了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帶著一個和我年紀相仿的男孩。他們把生活的重心完全傾向他，雖然我不理解父親為何對親生兒子不聞不問，卻把別人的兒子捧在手心，但只要相安無事，我也沒有什么怨言。

十五歲，我開始離開家獨自去南方打工。臨走時，那個女人連一雙被子都不愿讓我帶走，我就這樣雙手空空離開了家。由于年紀太小，很多正規公司不愿招用我，所以只能干著最苦最累的零工。在建筑工地掂過泥，也跟人出海打過魚，撿過破爛，也在飯店端過盤子。住過橋洞，也躺過地下通道，有時三天都可能吃不上一頓飯。

這一切都太苦了。所以很容易受別人慫恿，在不了解的情況下，誤入了黑幫。雖然兇險無比，卻能吃飽穿暖。我很滿足。可惜，一次群架中我無意重傷一位背景深厚的黑幫少爺，被人到處追殺，無奈之下，我只好又回到偏僻的老家躲避風頭。

可惜還是晚了一步。回家后我連父親的尸首都沒見到，見到的是一罐骨灰。那個女人說，我爸喝藥自殺了。我爸那么樂觀的人，怎么會喝藥自殺呢，肯定是被那個女人毒死了呀。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漸漸發現她和村里外來施工隊的一個男人有奸情。肯定是他們怕奸情敗露，合伙把我爸給毒死了。這樣的人渣，怎么配活在世上？于是我趁他們翻云覆雨偷情時，用家里的菜刀結果了那兩人的性命。眉眉，你說我做錯了嗎？他們害死了我爸，殺人償命，不是天經地義嗎？

接著，我連夜走了。在開往BJ的火車上，我遇到了你。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擁擠的火車上，你用驚慌而焦急的眼神向我求助，為了逃離那兩個男人的追逐，我拉著你一直跑，一直跑。風在耳邊吹過，像是有人在傍晚的山野吹一支嘹亮的口哨。你的手如此溫暖，如此干凈，我再也不想放開。我知道，你就是我的天使。只有你，才能帶給我光明，讓我那顆在黑暗里潛行的心得到救贖。于是，我無法自拔愛上了你。盡管知道，自己是沒有資格說愛的。

我灰暗的人生，因為你的出現，而亮麗了許多。感謝你一直不離不棄，給我帶來從未有過的溫暖和快樂。還記得午夜的寥落街道嗎？我騎單車載著你，你悠然自得地坐在后面。我們一起唱著王箏和老狼的《想把我唱給你聽》。寬寬的馬路上，沒有行人，只有濺落一地的笑聲和歌聲。

還有前年的那場大雪，我和你一起站在街角的路燈下看雪。晶瑩的雪花一片一片在昏黃的路燈下飛舞，我們仰著頭一起看，美的驚心動魄。你說：好好記住這一刻，也許以后就不會再有了。

還有無數個夜晚，我們一起坐在廣場抬頭看星星。你教我認識獵戶座，天牛座，北極星。累了，你會躺在我腿上，閉著眼睛聽我唱歌。我喜歡你的頭發，像黑色的綢緞，光滑地鋪在我腿上。不知道以后還能不能再見到你，但你知道嗎？你永遠是我心里的北極星。只要抬頭，你一直都在那里，照亮我的生命。

雖然只能陪你走一段短暫的路，但我慶幸，可以給你留下很多美好的記憶。

存折上的錢，都是我辛辛苦苦賺來的，每一分都清清白白。原本想存夠錢給你買一處居所，可惜我的時間太短，還是沒存夠。你自己再湊一湊，買個小點的吧，不要讓自己在經常搬家的狀態上持續，我明白搬家時內心的那種流離失所。

不要等我。把我當作一顆流星吧，一閃即逝的那一種。我不知道自己會去哪里，會不會回來。你是個善良的好女孩，你會遇到值得你托付終身的男人出現，你們會相伴終老。

柳枚，我愛你，對不起，沒有陪你走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