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興是江南有名的小城。這里風景優美，人杰地靈。不僅有獨特的水鄉風韻吸引著天南海北的游客，更因孕育出眾多名人而聞名海內外。

林冉目不轉睛，河上來來往往的烏篷船，河岸風格獨特的江南民居，清澈見底泛著銀光的河面，青石板鋪就的古仄古韻的小橋，都讓他移不開視線。很久，他扭過頭來，盯著蘇月的眼感慨道：“我終于知道為什么你的眼睛那么勾魂了。真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啊。”

蘇月笑著掬起一捧水說：“你把我說的像妖精似的。快走吧，我爸爸和劉姨該等著急了。”

電話里聽說女兒要帶女婿回來，蘇振海早已忙活了半天。看見蘇月和一個高大帥氣的小伙子推門進來時，他飽經滄桑的心終于安寧下來。女兒長大了，終于有歸宿了。但他畢竟做警察做了很多年，心里再熱乎，行為上卻終究給人一種嚴肅冷酷的感覺。劉姨一直對蘇月都是冷淡疏離的態度，雖然看到女兒帶準女婿回家很激動，但長久以來，她和蘇月都已不習慣太過親昵的動作。

林冉覺察到了氣氛的尷尬，不自然地微笑著，時而將目光投向蘇月，尋求幫助。蘇月用不解其意的笑容望著他。直到晚飯后，蘇月跟爸爸劉姨說要帶他上樓去休息時，林冉才感覺自己緊繃的神經松懈下來。原來，第一次見女方家長是這種感覺。

“寶貝兒，你一直在這種壓抑的環境里長大，很辛苦吧？”他盯著正在整理床單的她，心疼地問。

蘇月笑笑，并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壓抑？錯了，是冷漠。我已經習慣了。以前齊泉在時還好一些，他走后，我在家里和外面都很少說話了。同學們都說我孤僻，其實，是根本沒人搭理我。”

他制止她的動作，攬過她：“以后，我們之間，不要這么冷漠好不好？生氣了吵架也好，不要冷戰，冷漠無語更傷人。”

她點點頭，忽然想起什么，說：“知道嗎？你和齊泉是親兄弟。”

“我早知道了。要不然怎么會長那么像呢。你和她的談話，我都聽見了。”他望著虛無的空氣，低聲說。

她感覺到他忽然的傷感，試圖調節氣氛：“跟你講講我和他的故事，好不好？”他點了點頭，把她擁在懷里。

“記得小時候，每當他爸拿起木棍要打他時，我總是哭得天昏地暗，唏哩嘩啦，他卻一聲不吭。挨完打，他竟笑著問：又不是打你，你哭那么兇干嗎？我流著淚，哽咽著說：打你，我也疼。他依舊一聲不吭，只是一直很堅強的他，聽后卻流淚了。”

“他有時挺傻的。記得一個大雪天，大清早他從暖洋洋的被窩里爬起來跑到冰天雪地里，堆了個大雪人，等著我起床。當我揉著惺忪的雙眼推開門一下子看見那個樂哈哈的大雪人時，我竟流淚了。淚眼朦朧中，除了一雙手，一雙凍的發紅的手之外，我什么也看不見了。”

“有一次，他的腳扭傷了，我只好一個人去上學，回來時，天氣由艷陽高照變成了烏云翻滾，繼而又大雨滂沱。當我像一把雨傘頂著雨飄到家門口滴滴嗒嗒向下排雨時，竟發現他坐在院子里，沒打傘，渾身都濕透了。一問，他竟說：如果你感冒了，我會難過的，如果我們兩個同時感冒了，我會覺得，感冒也是一種幸福。天下還有這樣的邏輯！”

她的聲音平淡，沒有波瀾。但他能感覺到其中細微的悲傷，于是拍著她的背，小聲地哄著她：“你過的幸福，他在天堂也會看著你微笑的。”

她笑笑，擦掉快流出眼眶的淚水：“我說過了，再也不流淚。”

夜漸漸深了，他能嗅到潮濕清甜的空氣從水面蔓延上來。遠處的喧嘩漸漸歸于沉寂。望著身邊已進入夢鄉的她，他的意識漸漸被疲倦侵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