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御汐的話清清淡淡，與其說是在問，倒不如說是對玖澤墨方才那個問題的另一種回答。他轉過了頭，視線恰好與身邊抬起頭來的玖澤墨對上，可是，那比夜色更沉的黑色眸子卻是在這一片冰白之中更顯迷涼不可深測。

 玖澤墨拂了拂手，終是無奈自嘲：“算了算了，我也知道我自已沒資格來說你……你就當我什么都沒說。”

 “不，”月御汐卻是看向玖澤墨，忽地一笑，“你我畢竟不同。”

 玖澤墨笑：“怎么不同？不就是我沒有你強嗎……不對，都過了這么多年了，說不定你現在還不一定是我的對手呢！哈哈，要不我們現在來試試？”

 說著，還不等月御汐應下，一掌風刃就已經直接如隼般朝著他的心口處襲了過去！

 月御汐皺眉，瞬息移步，幻影重疊下，剎那便已退至數十步之外。余留下玖澤墨尚怔怔地立在原地還保持著方才的攻勢，喃喃：“你這……算什么速度？”

 強者對敵，一招便可知差距。七百年的荒涂，毫無預兆的歸來，無聲無息卻是比之前更強。

 “你……”玖澤墨忽然斂了閑散的笑意，看向站在遠處沒有要走進意思的月御汐，眼中閃過一絲竟驀地升起了一股怒意：“御汐，你不想活了嗎？！”

 月御汐自知剛剛下意識調用的力量已經泄露了自己的實力，也終于意識到方才玖澤墨忽然出招的用意，當即神色就冷了下來：“你試探我？”

 “試探？”玖澤墨怒聲，“早在百年以前我就沒有再試探過你！剛才，我看著你抱著那女娃娃，還以為你改了那旁人無法近身的怪癖，卻沒想到竟然會這樣的歪打正著！”

 “御汐，我和你說過什么，白族之長告誡過你什么，七百年前，九死一生的時候，你又承諾過什么！這些，難道你都忘了嗎？”玖澤墨的氣勢也逐漸張揚了開來，凌厲的喝斥聲刺透死寂了一般的蒼空之氣，盡數炸裂在月御汐的周身耳畔。

 這一刻的玖澤墨臉上是全然的冷肅，全然不見了初現時的調侃之色。

 若是尹慕伊在此時不是熟睡著，她一定不敢相信這個在前一刻還抱著她不正經的輕佻男子，此時，竟可以釋放出如此攝人心魄的氣息。

 可是，站在他對面的月御汐神色卻是依然不動，聽著玖澤墨的逼問，只是略顯不耐地皺了皺眉：“這是血族內部的事，不需要你來插手。”

 “內部？”玖澤墨反問，“呵……你確定這真的只是內部？”

 月御汐一窒，沒有答話。

 “血族是死了的身，千年冰冷。”卻是玖澤墨續而開口，語調轉低，神色間竟是隨著話語的吐出，漸漸染上了一層蒼涼的嘲諷，“余留愛恨情仇、念思怨心不滅。可是月殿下，我現在想知道的卻是，你還有心嗎？”

 他叫了他“月殿下”，用低涼肅默的語調。而不是千年如一日的“御汐”。

 萬古蒼樹之巔，瞬間死寂。

 久久無息。

直至最后，月御汐忽地一笑，如櫻花一般的容顏，空靈得恍如隔世，寂美。遙不可觸。

 白色的風衣，融進白色的冰原。

 “恨我嗎？”他開口，視線卻是落在了極遠的暗空，問得閑散。 三個字，不輕不重。卻是讓玖澤墨的身子忽然就是僵了住。

 過往曾昔的記憶，瞬間傾覆，毫無預兆。

 “還是放不下呢……”就在玖澤墨失魂的瞬間，月御汐便已離他只有咫尺了，涼薄的笑意輕緩響起，似不屑，亦似嘆息，“不過只是一個女子而已。而且，也并算不上什么絕世佳人。七百年的代價，會不會太久了點……”

 “夠了！”顧不上什么不喜被觸碰的禁忌，玖澤墨急切地一把扣住了已在他身側的月御汐，狠狠地力道壓在月御汐的左肩之上，卻分明透著急不可待地乞求，“夠了……”

 “你不必刻意說這些來激我……”玖澤墨沒有抬頭，扣住月御汐肩膀上的手也沒有松開半分力道，只是就這樣低語，“就算你不說這些，這一次，我也不會再站在你這一邊。”

 “我背叛過一次，不會……也不能再背叛一次。”

 “七百年前的一切，我恨過。卻不是恨你……只是恨我自己。御汐……聽我一句好嗎，放下吧，忘記那些……不要再繼續了。我真的不想再看到那一切重演了……”

 肩上的力道松了。月御汐臉上的微笑也凝在了最支離的弧度。

 “王爺，”許久之后，月御汐開口，“我說過，你我畢竟不同。忘記，這個詞對我而言從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