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白天的陽光太好，晚上竟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和大姐姐戰曦月一起坐在屋檐下，看著山中的月亮，聽著雨聲也別有一番滋。

看著身邊絮絮低語的十一歲少女，明明應該是最明媚快樂的年紀。卻能清晰的感覺到散發自她身上的沉郁和濃濃的化不開的憂傷，當然慧安也沒有錯過今日初見時曦月眼中一閃而過的凌厲和防備。這是她長期形成的習慣吧。這個最有權力活的比誰都快樂、肆意和驕傲的女子，卻終年在這深深禪寺中，磨去棱角，關門閉世，蟄伏著等待弟弟們長大有能力自保。

“如意，你知道嗎？今日見到你我恍如隔世，你是我童年回憶中依然美好的存在。歸一去了西北，清歌身中劇毒，睿安是安國公世子。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和責任。只有你，依然如小時候我記憶中的那般天真美好。我希望你能一直這樣下去。不要參與進我們的紛擾中，這些壓力讓人痛苦，想要逃避。但這一切也只是徒勞，每當太陽再次升起，我依然是大邕的大公主戰曦月，歸一和清歌的大皇姐，他們的支柱。他們也是我支持下去的唯一理由。”

“大姐姐，如意不明白。你是說這一生都只會為了大哥哥和小哥哥而活，不要心上人、不成親嗎？”

“心上人。以前確是有的。”

在母后還在的時候，在我還是那個驕傲的戰曦月的時候我曾大聲對他說，我戰曦月總有一天要成為你的妻。可現在，想想都是一種奢望了。

“那現在呢？”

“現在？現在我只希望我們都能好好活下去。我再承受不起失去任何人了。”

“大姐姐，如意會一直陪著你的。”

“如意，你不懂。你不知道我曾經歷了怎樣的絕望。當年南巡母后受傷，本不應該長途奔波，可是父皇決定回程。回宮后母后完全是靠著執念，想要再看一眼姐弟三人，才留住了一口氣。可是到了第三日夜里，母后還是去了。沒過半年父皇就封趙妃為后。我從未見過他為母后的逝去有過丁點兒傷心。在我的記憶力，椒房殿是我記憶中最溫暖的存在，因為在那里才像一個家。可是不知什么時候父皇便很少來看我們了，我知道他又有了別的孩子，直到后來清歌出生，我才能多見父皇幾次。可好景不長，他有了越來越多的女人，他又一次忽略了我們。我經常能看到母后一個人在寢宮發呆、流淚。平日里母后都在強顏歡笑，只有見到我們的時候她才會真正開心。母后走的時候告訴我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在那一刻，我才真正感覺到她不再是大邕的皇后，不再屬于大邕，不是的國母。她，只是我們都母親。直到她閉上眼，都不曾下令打開宮門看父皇一眼，我才知道，原來一個女人的愛可以那般熱烈，那般決絕。我一直都知道，母后她不想死，但她不得不死。”

“大姐姐！”

“如意，你不必懂。這就是生存之道。很悲哀吧，生長在這樣的環境里。看著太后疼我愛我，其實不然，她對我好是因為父皇還在意我，有新鮮物什還會記得我。當有一天父皇已經記不起戰曦月這個人的時候，就是我在太后面前失寵的時候。也許到那時候她就會從后宮或王府帶一個寵臣或寵妃的孩子。如意，這就是我的人生。戰家人生來就必須背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