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行十六個秀女算是過了第一關，被內監一起引到體元殿，交給了管事嬤嬤。這便到了“留宮住宿”進行考察的階段了，冷眼瞧著已經有不少秀女或明目張膽或小心翼翼的塞了珠玉銀兩給那內監和嬤嬤。

我知道這是盼著給分個好居所，古代大概是很講究風水的，哪個屋出過貴人哪個屋出過妃子，都是個討喜的兆頭。我倒是無所謂這些，不過想著別得罪小人，白害的自己日子不好過，遂也拿了銀票打算塞給他們。

我先到那內監跟前，拿了五十兩的銀票遞了過去，哪知他直接推了回來，低聲對我說，“小主，這可使不得，折煞奴才了，爺已經特地吩咐過了，小主且安心住著就是。”

“爺？哪個爺？”我欲問清楚，卻看他面有難色，知道這宮中規矩不該說的不能說，遂也不勉強，只是銀票照樣塞了過去，“如此，便要勞煩公公了，公公只管拿去吃酒，不算什么的。”

“如此，奴才小伍謝過小主，小主有事兒盡管吩咐奴才。”他一面推辭著一面收了銀票去了。

我又拿了五十兩去賄賂那嬤嬤，嬤嬤姓桂，說話很干脆，人雖然嚴厲些看著也不壞，她倒是直接收了去，但也同樣給了我一句話，“爺已經特地吩咐過了，小主且安心住著就是。”然后也不給我解釋，帶我到了體元殿東面一排廂房的第二間，就徑自離開了。

爺？到底是哪個爺？雖然不知道是誰，但我直覺上認為小伍子和桂嬤嬤說的爺不是同一個人，會是誰呢？

是十三嗎？那天他說“不用怕”的樣子浮現在我的腦海中。如果一個是十三，那另一個會是誰？難道這些人都喜歡做了好事不留名兒的？

頭痛。索性我也不想了，相信總有一天會知道的。不知道更好，我還不用記在心上想著感謝了，呵呵，不知哪位爺知道我這想法，會不會氣嘔啊。

推開房門，屋中頗為安靜，地中放著爐龕還是暖暖的，靠墻一張長方形桌子兩把椅子，屋當中一個小八角桌配了兩個圓凳，再往里面就是一張大的睡榻。榻上面整齊的擺了兩套棉被。

看樣子，我應該還有一個室友，只不知，為何她不在。我選了靠墻的一邊，將隨身的物品擺好，正打算休息下，突然院子里一個太監說讓我們所有秀女到外面集合。

這回院子里再不是我們十六個秀女了，差不多全都站滿了。執事的公公讓我們五個一排站好，穿了花盆底的鞋子，一隊一隊沿著墻根來來回回的走，如此走了有七八回，摔倒的、走不穩的又被拎出去一二十個，撂了牌子。

剩下的就排了隊往體元殿另一側走去，這就到了身體檢查了。這身體檢查，無非就是看看體型體態，身上有沒有疤痕、異味，最重要的是檢查是不是處女。

前面的幾項都還好說，我就當是在現代穿著肚兜過夏天了，任是如此，被那檢查的嬤嬤從頭摸到腳，我也是覺得渾身難受尷尬的要命。最后的一項更是嚇人，看那嬤嬤手里拿著的器具，我都擔心她手一抖，我就會告別了處女時代，再給我安個不潔的罪名，我就連哭都沒地方了。

“你是鈕鈷祿氏？”嬤嬤面無表情，冷冷的問道。

“是。”我壓著心里的擔心，強自鎮定的回了一句，心里直打鼓，不知這嬤嬤是什么用意。

正待她的下文，誰想她竟是不說話了，也不看我，就在那擺弄她手里的東西。我又不敢搭腔，只是干巴巴的站著。

約摸一盞茶時間，嬤嬤眼睛也不抬，只開口說，“好了。”

“啊？”什么都沒看就好了？莫不是又是哪個爺幫我疏通過了？

如此，我就算是混過去了。

待到跟著太監回了體元殿，我才發現這時院子里的秀女就只剩下之前的一半了。桂嬤嬤給大家訓了話，說是兩日后要教習宮中的規矩禮儀，然后才各回屋中歇息。

再回到房中，就看見有一個女子已經在收拾細軟。只見這女子一身粉紅的旗裝難掩凹凸有致的身材，鵝蛋臉，忽閃著一雙大眼睛，濃密的睫毛俏皮的上下翻動，紅紅的小嘴兒未語先笑。

“喲，這可是畫兒里走出來的么？怎就生的像天仙似地。”這女子煞是好玩，頭次見面也不生分，不似一般女兒家的扭捏，雖是調笑，但語氣卻無半點的虛假。當下讓我心生好感。

我在打量她，她也好奇的看著我，見我半天沒回她，她也不生氣，大度的笑笑，說道，“我是兆佳氏語寧，是今年復選的秀女。”

所謂復選，即是上一屆留了牌子的，今年再選。復選而未留者，也稱為撂牌子。經復選再度被選中的秀女，還有兩種命運：一是賜予皇室王公或宗室之家；一是留于皇宮之中，隨侍皇帝左右，成為后妃的候選人。

想到此，猜她定是比我年長，遂回了一個俏皮的笑，“我是鈕鈷祿氏彥寧，今年十三，好巧，我們的名字都有一個寧字。”

只聽她爽朗一笑，“如此，我們還真是有緣呢，不如我們就姐妹相稱？”

“呵呵，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姐姐。”轉念，我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問道，“姐姐是哪家的？”

“我是兵部尚書馬爾汗家的。”

如此，我已經知道，不出意外的話她就是胤祥未來的嫡福晉了，我記得歷史上說她和胤祥恩愛有加，如此看來不假，兩人都是爽朗不羈的個性，想不恩愛都不行啊。

這人與人之間的緣分難道真的都是天注定的？那么多的秀女，我就偏偏與她分作一處，偏偏與她相見恨晚。

如果，她與胤祥是注定的天生一對，那么我呢？我是不是也會遵循歷史的軌跡，嫁給那個人？我突然怕了，如果說原來我還可以忽略這些現實讓自己過的輕松快樂。如今，在這宮門之中，我卻再沒了理由說服自己。

歷史似乎正在按既定的軌跡運行，我，似乎也被卷入其中。

我使勁搖搖頭，透過黑漆漆的屋子，妄圖捕捉那一絲投進屋子的星光，直到筋疲力盡仍是徒勞，只沉沉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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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吳振《養吉齋叢錄》卷二十五敘述了挑選八旗秀女的做法：

每日選兩旗，以人數多寡勻配，不序旗分也。挑選之前一日，該旗參領、領催等先排車。如挑正黃、鑲黃兩旗，則正黃之滿、蒙、漢分三處，每一處按年歲冊，分先后排定。鑲黃之滿、蒙、漢亦分三處，每一處亦按年歲冊，分先后排定，然后車識行。首正黃之滿洲，而蒙古，而漢軍。繼以鑲黃之滿、蒙、漢。貫魚銜尾而進，車樹雙燈，各有標識。日夕發軔，夜分入后門，至神武門外。候門啟，以次下車而入。其車即由神武門夾道而出東華門。由崇文門大街至直北街市，還繞入后門而至神武門。計時已在次日巳午之間。選畢者，復以次登車而出各歸其家。雖千百輛車，而井然有序。素謂之排車。聞舊時車馬雜沓，先后凌亂，應選者爭路不得進，不特墜珥遺簪而已。

應選女子入神武門，至順貞門外恭候，有戶部司官在彼管理。至時，太監按班引入，每班五人，立而不跪。當意者，留名牌，謂之留牌子。定期復看，復看而不要留者，謂之撂牌子。其牌子書某官某人之女，某旗滿州人（蒙古、漢軍則書蒙古、漢軍），年若干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