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妹子家的堂妹，劉林芝剛讀完高中就隨著她媽媽和弟弟成戶，下放到我們生產隊，林芝全家搬回來那一天，香妹子也帶著女兒回來了，香妹子勤快的幫助堂妹把屋子打掃得干干凈凈，把房間一切都布置好，林芝的媽媽很感謝香妹子，林芝的媽媽還從提包里抱出糖珠子塞進香妹子女兒手里，香妹子要女兒曉雪謝謝嬸嬸，林芝的弟弟劉奇也問媽媽要糖珠子吃，他媽說：“等今晚上和伯伯姐姐們一起吃。”劉奇聽了媽媽不給就在曉雪手里搶一粒糖珠子走到外面去了，曉雪哭了起來，他媽媽罵著，咯甲牙，說著從包里拿一粒糖珠子給曉雪，曉雪才沒哭。

香妹子把林一家安頓好后，香妹子爸爸要香妹準備響午飯吃，香妹子為響午飯請林芝一家一起吃，吃完響午飯，林芝的爸爸還要趕回政府，明天要上班，臨走時林芝的爸招呼林芝要聽媽媽的話，還招呼劉奇不要調皮。

晚上香妹子的爸爸要香妹把晚餐辦得豐富一點，還請我們一家和他們二家一起吃晚飯，在洋油燈下我們三家滿滿坐一桌，香妹子在灶屋里煮菜，她嬸娘也在灶屋幫忙，林芝幫忙端菜到桌上，在吃晚飯的時候香妹子笑著指林芝問我：“你還認識她嗎？”我忙說：“認識她，她小時候來過這里一次。”林芝端著飯說：“我也認識他，我還知道他的名字，叫程燁對吧！”香妹子笑著：“林芝你記性真好。”林芝望我一下，我們相對無言。

吃完晚飯，我和爸媽一起回家，香妹家的大黃狗緊緊跟在后頭寸步不離，它再也不愿意在香妹子家了，我們走出黃花皂過中塘到程家臺，皓月當空照，山村一片寂靜，偶爾聽到遠處一聲聲狗叫，小河邊一排排倒掛柳靜悄悄依附到小河旁，這樣一幅美麗的圖畫，我真想贊美它一番，可我腦海里尋不出美麗的詞來。

我已十六歲了，應該說是一個小男子漢了，我已跟我爸媽到隊里出工了，隊里為了方便出工，隊長把我們隊分成四個小組，我們家、家國家、芳春一家還有香妹子的爸和林芝一家為一個小組，隊長還暗地把產量包到四個組，大家都擁護雷大伯這樣做。各組都勤勞的勞動，把田畝產量提高許多，使隊各戶都有飯吃。

今天林芝和她媽媽第一天來我組里來出工，現在是收晚禾季節，林芝和她媽媽拿著禾鐮來組里殺禾，她媽媽殺禾還是一個里手，林芝殺禾手腳還不怎么靈活，芳春自告奮勇教林芝殺禾，芳春教她殺禾的時候手腳放快一點，林芝學著快點殺禾，不小心把手殺出血了，芳春要林芝快回去用布把手指包好，林芝媽責備她做事太不小心，林芝回去用布包好手指依然來殺禾，我們組里都勸她回去休息算了，她搖頭說不。

寒冬將至，各小組的晚禾都已收割完畢，已是農閑時期，生產隊各組都放假了，各人都到自留地里干活，婦女在屋里做家務事，男人要上山砍柴，我每天上山挖藥材，林芝每天都要上山殺柴，可她細皮嫩肉的到山上殺柴，殺柴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可她沒辦法必須殺柴供屋里燒，弟弟還小，她媽媽一款事還做不來呢！只有林芝是家里的頂梁柱，她不但要上山砍柴，還要挖土種菜，林芝開始上山砍柴，柴還捆不好，是我教她怎么捆柴，我幫她捆了不少的柴，她很感謝我。

年關將近，就要過年了，我抓緊挖藥材，很少上山砍柴，我媽媽天天上山砍柴，我爸罵我不幫媽媽替手到山上去殺柴，你看你媽殺柴殺得精瘦了，我也心庝我媽，我媽卻笑著對我說：“崽吔，你也有咯大人了，到山上去挖點藥材換一點錢用?！眿尣环磳?，我很感謝我媽。

今天我把挖來的藥材擔到石頭鎮藥材收購部賺了一筆錢，回到家里我把平日賣藥材的錢加一起一共數了一下足足有三十元，這錢可不是一筆小數目，我把錢珍藏起來。

快要過年了，我們小組有三口塘，劉大爹和組里商量，準備把塘的魚捕些上來，分給小組各戶過年吃，已是天寒地凍，我和家國赤著腳，拉網下塘撈魚，林芝問我們：“冷不冷？”家國說：“冷死嗒?！狈即喊终f：“青年人怕什么冷？”我心里直打寒顫。我和家國在塘里拉了幾網，大概捕了五十多斤魚，劉大爹說：“算了，過年有咯魚吃夠了?！蔽野重撠煼拄~，他把魚擺成五堆，一戶一堆，我和家國把網洗好上岸，我們二個腳凍得通紅，芳春和林芝早已準備一堆柴，燒火給我們烤，大家都圍過來烤火，火把我全身烤得暖烘烘的，我爸和劉大爹在分魚，我還赤著在看分魚，林芝輕聲對我說：“還不洗腳鞋。”

劉大爹把分來的魚大部分送給她女兒香妹子，劉大爹送魚到香妹子家，香妹子要她爸爸今年在她屋過年，劉大爹說：“你屋人多，不方便。”在走時，香妹子的女兒曉雪知道抱住外公的腿不讓走，劉大爹連忙抱起曉雪，看她瘦的劉大爹心里一陣心酸。林芝一家在鄉下過第一個春節，好爸爸在石頭鎮辦些年貨回來，他要他的老兄香妹子爸爸和她家一起過年，香妹子的爸爸把剩下的魚，全交給弟媳，林芝的媽媽不肯要說：“我幫您把魚弄好，等過年后吃?！边^年了，林芝不愿跟弟弟睡一間房，她搬到香妹子姐原先那間房，她把房間打掃得干干凈凈，和香妹子姐原先一樣干凈。

今天我走進園里，把園里井臺打掃干干凈凈準備迎接新年，我家園里的菜土行子干凈得簡直可以睡覺，園里的籮卜、白菜長得很茂盛，這是我媽媽勞動的成果，井邊池塘里的鯉魚，我估計有二斤多重一朵了，池塘里我還養了很多田螺，我一直都舍不得撈著來吃，當我從園里回到屋里，我媽正在我房里幫我打掃衛生，她見我進來就對我說：“程燁你看你床上好凌亂，睡覺起床被都不曉得鋪好，都咯大人了，是快要討老婆嗒?！?

我媽邊說邊索利折好被子，然后又拿起抹布，把桌、凳、椅子抹一遍。接著我媽又拿起掃把掃地，我總站在我媽身邊悠轉，我媽嫌我礙手礙腳，她用掃把弄開我的腳說：“站開一點，你沒看到我幫你在掃嗎！”我媽做事就像一陣風一樣，不一會兒就把我的房間撿得整整齊齊，打掃得干干凈凈，我望著我媽清秀臉上已累紅了……

過年了，吃完響午飯，又是除夕之夜，我爸又燒一堆兜佬火在堂屋，我們一家三口圍著兜佬火坐歲，我又求我媽講古老的故事，我媽今年講林黛玉和賈寶玉的愛情故事，我媽講了很多愛情的詩句，我有點聽不懂，我只知道，寶玉和寶釵新婚之夜，黛玉被活活氣死，我惋惜的問我媽要是林黛玉現在還在多好，我媽告訴我，林黛玉現在在天堂管著百花呢！我信以為真，我自言自語的說：“要是林黛玉再度下凡來，不管林黛玉有多丑，有多老，我都愿意討她做老婆?！蔽覌屄犃诵χ鴶Q我的耳朵罵道：“程燁，你簡直不是人投的胎！”

連綿的春雨已下了個多月，好不容易盼一個大晴天，組里看今天天晴就安排上工了，劉大爹安排家國、芳春、林芝一起去黃花皂刨草皮，幾個大人在田里塞溝氹，我和家國等四個人，已刨了很多草皮，家國建議，我和他去把草皮擔到溝氹里去，讓她們二個在這里繼續刨草皮，我和家國回去擔來箢箕，她們二個就幫我們上草皮，我們四個做事都很賣力，一個上午我們就把黃花皂村口幾丘田的溝氹草皮擔滿了，到上午收工的時候，劉大爹對我們說：“下午沒事，你們幾個下午休息算了。”我們聽了都很高興。一連又是幾個晴天，氣濕逐漸上升，萬物開始復蘇，田間里的青蛙在夜里開始鳴叫，我很喜歡青蛙的鳴叫，它像一支催眠曲，催得我酣睡入夢鄉……

又是春耕生產季節了，大人忙著耕田，浸谷種，我們組里幾個小孩沒有天天有事做，只是偶爾幫二天忙，林芝家里已養了二頭小豬，她又多了一款事，尋豬草，砍豬草。

今天組里又沒事，我背著釣桿到貓弓氹去釣魚，我到貓弓氹，我選擇河邊一塊草地，我把釣發到河里，我就坐在草地上靜靜等魚上鉤，這時林芝也來河邊扯豬草，她已扯滿一籃豬草，我一見到林芝心里就一陣驚喜，不知為什么我和林芝天天見面，為什么一見到她我心里還是那樣激動呢？林芝見到我她也是紅臉含著笑，她輕聲問我：“你在這里釣魚呀？”我點著頭示意她，在草地坐下，她蹲在我身邊的草地上，我們相視在無言之中。

不一會兒就有魚上鉤了，我忙把釣揪起，我釣到一條大鯽魚，我有三桿釣，魚相繼上釣，林芝看我釣了很多魚，她很高興，她還夸我釣魚好很，她主動跟我說話，我心里沒有自卑感了，我問她下放到農村習慣嗎？她說開始有點不習慣，現在習慣了，她說這山村風景好，人心也很好。

我彼此已是無話不說了，她和我說她學校里的事，談電影，談小說，她說得非常動聽，真不知她到底是書讀得多，有口才，我問她，她屋里現在還有小說沒有，她說有，有《紅樓夢》、《白蛇傳》、《唐詩》等，我說：“能借給我看嗎？”她說：“要的，你哪天到我屋里去拿?！?

我們在交談中忘卻了時間，我不時又釣到一條魚，不知不覺已到響午時分，我和林芝都有意要回去吃飯了，我把釣來的魚數了一下，一共十二條，我把魚分成兩半，分一半給林芝，她不肯要，我誠懇的說：“咯是我釣到的，你就拿去吧?！蔽疫呎f邊就把魚放她籃子里，她有點不好意思，對我說聲謝謝。

我們組里開始插田了，芳春媽、家國媽、林芝媽還有我媽一起到身田扯秧，我和家國、芳春、林芝四個擔秧到大丘來插田，我們組里就算大丘這只田最大，面積有三畝多，我們把秧散到田里，家國第一個下田、插田，接下芳春，我跟在芳春后面，林芝跟在我后面，起初林芝插田還不怎么適應，她看我們怎么插田，她很快就學會插田了。

芳春插田手腳很麻溜，家國插芳春不贏，芳春不停的摧家國快插，催得家國手忙腳亂。林芝插田手腳越來越靈活，我都插她不贏了，家國插田被芳春追上了，他要芳春插他前面來，芳春說：“不行，你都就是要多學插點秧?！痹谀阕肺亿s我中，這丘田在一個上半天就插完了。我們組插田不到十天，田全部插完了。

田插完了，就又是農閑時期。我拿出從林芝那借的《紅樓夢》如饑似渴的看著，夜晚我不敢用煤油燈看書，我爸要節約煤油，我在床上碾轉難眠，想到書里林黛玉和賈寶玉我很羨慕他們，賈寶玉有幸遇上林黛玉……我又想到林芝，我把林芝比做林黛玉，她比林黛玉更完美，她沒有林黛玉小家子俗氣，林芝的身影已刻在我的心里，我每天都想見到林芝，沒有見到她，我心里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難道這就叫愛情？我慢慢進入夢鄉……

第二天早上我醒來，天還沒大亮，我拿起《紅樓夢》那本書來看，可還看不清書上的安，我忙起床拿著書開門到后園井臺上，我就坐在墩上看書，我媽清早起來到井里來提水煮飯，她看到大清早就坐在井臺的石墩上看書，就罵道：“咯只爹爹，清早石頭又冷，又有露水。”我媽說我，我頭也不抬下，我只顧看書，我媽生氣了，她走過來拉起我，我仍然看書，我媽摸著我屁股說：“你看你褲都被石頭上露水浸濕了?！庇至R道：“我屋咯只牙呀！你都咯大人了，還咯樣淘氣！”我滿不在乎的說：“褲濕這一點有什么關系呢？”我仍坐下看書，我媽看我不聽話，她過來要搶我書丟掉，嚇得我忙站起來說：“我站起來看總可以吧！”我媽看我這樣認真看書，也只得著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