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著線軸，因為冰凍而顯得光滑，鳳鳶一閃，白至透明的冰鳳般，頗有些像冰床，若不是緊急情況，我都想睡上一覺。

雖不知他為何選在千醉桵，卻也來不及多思考。我不知的東西很多，華盡眠為我擔下所有罪責，為何要選擇藍炎自滅？

正如全知鏡所說，四周布滿仙兵，他們圍著本不大的懸崖，一株又老又枯的千醉桵挺立，旁邊的他身姿挺拔俊逸，不染塵埃般。

我從容地落了下來，環視一臉驚訝的眾人，綽綽人影布滿，唯有執墨站在最前方守立。

黑云遍壓，一輪殘月，淺淡地灑在華盡眠的側臉，他禁閉雙眼，負手背后，像是這里所有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我思忖一會，還是開口道：“師父。”

他略微睜開眼睛，偏過頭，輕嘆道：“到底是沒法阻止你。”

“我們走！”我抽噎一聲，悲哀輕繞，“我去對付仙兵，你一定能打得過執墨。”

“你還要殺戮嗎？”他似有責意，“兩千年前若不是你，又怎會多添那么多麻煩，現下為師替你贖過，你走吧。”

執著如他，許是我真的罪過太大，他已陪我被貶為棄仙，革去名號。

我卻還要，再去殘害別人。

耳邊仿佛蕩起杉云生的聲音：“你答應我，不要再去傷害別人，你心底是善良的。”

心底是善良的，不要去傷害別人。可我沒錯啊，兩千年前到底發生什么事情。

“你不走，我也不走。我們一起死。”我死攥住他的手，炙熱滾燙，口中喃喃訴著：“既然是我的錯，你又何必拿藍炎去折磨自己。”

藍炎燃起，灰飛煙滅才肯熄火，他這是想讓我孤獨一生啊。

“我也想試試被藍炎折磨的痛苦……”他似在自言自語。

他說的是：也想。

“時辰到。”那邊的執墨不帶一絲感情，警惕著我們。

華盡眠猛然驚醒，脫離我的手心，整個人一瞬飄空，周身藍光肆意，臉上密著層層的汗。

“師父！”

冰凌紛亂指向他，卷夾著我的嘶喊聲，拼命想去救他，拼命想去消他身邊的火焰。

在記憶深處，我一手抱著花雕，另一只被一個男子握住，隨著溫潤如玉般的聲音：“仙子，救我。”

而我眼前的人，卻不要我去救，寧愿自身毀滅，去抵所謂的罪過。

誰錯了，誰又有罪過？

傾盡全力用冰凌給他降溫，那火似乎滅了，又燃起了。眾仙家見此，紛紛將我圍住，刀戈相拼，奮力廝殺。

有一個人這樣說過，你答應我，不要再去傷害別人，你心底是善良的。

我不能傷害，即便所有的劍都指向我，即便所有的人都答應華盡眠不再針對我。

遠方的身影模糊得那么遙遠，永不可觸及。他就是這般，我追隨那么久，都永遠存著一層隔膜。

“師父……”我發出唇音，很低很低，很想告訴他，最后的我是善良的。

沒有傷害過他們。

眾人將我團團圍住，凝力毀我，有人云：“此妖不除，難絕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