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著半垂的藏青帳幃，直視許久，忽然嗅到花香。

起身掀開兩邊帳幃，打了簾勾，踏鞋出門。

外面夜色極濃，微微有股芍藥幽香飄入鼻中，我順著味跟去。

一大片白芍藥花開得盛艷，猶如白雪覆蓋在綠葉邊，又不會融化。花瓣細碎，蕊旺枝挺，托出潔白一新的月景。

南月姣姣，杉云生坐在草地邊，背對著我，窄袖花紋暗打著金絲的圖案，千絲萬縷繡工精良，被月亮剪起的姿勢慵懶，用一只手撐著整個傾倒的身子。

“別走。”

他只一句就叫住我。

“這些花是你最喜愛的，多呆一會，陪我一陣子就好。”

眨眼間，他已經站在我面前，間隔尺寸。

我愕然，“你怎懂我喜愛？”

“你在凡間不是種……”他忽然意識到什么，自嘲道：“我問過你師父，他把你喜愛的東西都告知于我，還托我好生照顧你。”

原來如此，我咬唇，“我與你并不相識。”

“仙界婚配多數都不存感情。”他答得漠然。

又道：“你喜愛甜食，尤為水晶糕，其他食物燒得好也來者不拒。所愛的花自然是你的名字。你今年兩千令八十歲，生性歡脫，不受拘束。你睡覺時像抱樹似的，姿勢隨意，舒服即可。你偏執卻善良，時而粗線條，時而心細如針……”

“夠了！”我打斷他。

華盡眠告知他這么多關于我的，他用數萬個日日夜夜來了解我，卻只是在一瞬間用幾言幾語告知另一個男人。

他怎么可以。

“聰明如你，應該不會問我為何對你傾心之類的問題吧。”杉云生唇際揚起，對自己頗為自信，“我乃天狐族，身份尊貴，同仙君地位平等，你若做了君后，再也無人敢欺負。”

“那真是謝過仙尊的好意。”我眄視一笑，“只是我不想和狐貍雜交。”

他依然盈著笑，“雜交也是看品種的。”

“……”

委實不想和他討論品種這個無趣的話題。

濃香微醺的風中驀然摻雜熟悉的氣息，俏亮的一抹明光漸襲，我“哎呀”一聲，捂著眉心向杉云生傾去。

他順勢摟住，關切問道：“身子不適？”

而不遠處，華盡眠的眸光熠熠閃動，兩顆不大不小的夜明珠為他指路。

傳來的聲音柔軟又低，像是怕打擾似的，“不好意思，路過而已，還請允了我這過客。”

他每走一步，衣角輕起，目光與身子垂直，伴隨草芽踩斷的聲響，身影越來越遠。

我便直起身子，欲走。

“怎么，拿我演完戲就走？”杉云生話說毫不隱藏譏諷。

“那……”我訥訥一笑，杵在原地。

“繼續演！”他說完已將我抱起，旋起一陣風，兩人已腳踏半空。

我得告訴他我的御風術極差的。

但從為數不多的兩次見面后，稍些了解，他必然會說，無礙，我抱著你便好。

抱著，能抱多久，我就不信他能抱上幾天幾夜不休不憩。

離他一定距離，我就差尺子量量，何為最合適的間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