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姑蘇皓還是在院子里唯一的一樹廣玉蘭下釣到了玉壺。京歌如是說。

值得解釋的是，玉蘭樹下還有一口井，落了一層玉蘭花，姑蘇皓就靠在樹上從井中撈出了它。京歌為了將兩者聯系在一起告訴柳天，又要做到生動簡潔，遂選擇了這個頗為費解的“釣”字，幸而玉壺是柳天投下去的，她含笑表示了解。

藕粉玉壺遍體附著森森涼的水汽，還吸著花瓣，被姑蘇皓幾個躍起拿到柳天面前。柳天笑得甚嫻靜，大方地取了三個和玉壺配對的玉杯盞，“我來倒。”

胭脂色的汁水在傾倒下來的時候就散發出果酒樣的香，柳天打開壺蓋，挖了一勺奶漬，又小心地撇在酸飲上。她巧笑著持杯向姑蘇皓揚了揚，“味道誘人。”

“的確。”姑蘇皓笑出一對狐貍眼，抬手要搶，“爺不客氣了。”

柳天早有預料，立刻撇了嘴角威脅，“誒？”

姑蘇皓不敢造次，實際上他在想造次的時候，就被京歌高叫著“不許搶主子的酸飲”拉回椅子上了。柳天趁機將頭蹭了過去迅速喝完，迅速給自己續了一杯。望了望京歌眼巴巴的樣子，又迅速給她倒了滿滿一杯。

姑蘇皓福至心靈，也跟著眼巴巴地望著玉壺。“山水輪流轉，好東西大家喝，也該爺了。”

柳天倒沒遲疑，捻起最后一個杯子，向里面倒酸飲，卻只倒出極少的汁液，覆蓋了杯子淺淺的一個底，她豎著玉壺空了空，也沒空出比淺淺的一層還多的液體。

“沒有了啊——”柳天的表情落在姑蘇皓眼里是深表嘆息。

“不公平！”姑蘇皓眉頭都皺到一塊兒去了，“阿辛，你該知道公平是怎么分配吧？”

柳天很奇怪他的抗議，“好像你知道公平是怎么分配似的，分成兩半？一個公一個平？”她將坯子從膝間抓下來，放到桌子上，拍掉姑蘇皓要拿杯盞的手，將杯盞反手推給了坯子。小獸搖搖花紋相間的長尾巴，抱著杯盞哧溜哧溜地喝去了，期間還抬起濕漉漉的頭，一雙眼珠子對著已經傻眼的姑蘇皓甚嫵媚地瞇了瞇。

“趕盡殺絕……”姑蘇皓嘴角抽了抽，“爺在這里受虐待了……”

京歌逮住機會立刻回擊，“我家主子是個甚黑白分明的主子，主子一向待好人很好，比如說我。主子也一向待壞人很不好，比如說你。”

柳天沒注意眼下紛亂的場景，將自己盛滿酸飲的杯盞放到姑蘇皓面前，還在苦苦糾結著，“難道我被坯子的那杯給你就是公平了？給你這杯就是虐待了？”

“這么說……”姑蘇皓瞬間容光煥發，生怕她糾結未果轉而反悔，一把搶過杯盞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京歌默默扶額，“我家主子也是個甚寬厚的主子，偶爾她也會待壞人很好，但不知道壞人會不會待她好……”她想了想，又堅定道，“我家主子這么漂亮，沒有人舍得對她不好。”

那是她剛剛用過的杯子，她在上面留了半圈淡淡的蜜印。柳天笑得小有心機，也不知姑蘇皓是不是有意，杯子轉了幾轉，他就對著那半圈蜜印飲下酸飲的。

藕粉玉壺外還粘著一朵完整的廣玉蘭，方才倒酸飲時漏出幾滴胭脂色的液體，順著壺身下滑，直浸在了玉蘭花瓣里。她側在躺椅里，拈了花瓣下來，放進口中細細咀嚼。

姑蘇皓喝得很盡興。他享受萬民供養，便覺得沒什么好東西他看得上眼。巴巴兒地去找酸飲，又巴巴地等著酸飲，不過是想像一個普通人一樣對什么事情有個期待，用這個期待混在這兩個女子身邊，用這個期待逗柳天開心。

直到入喉，他才覺得這酸飲的美味甘醇的確不是宮里一板一眼的酸飲能比的，他確是頭一次能喝到這樣別出心裁的好東西。他心里清楚這樣的用心只能是柳天親手調得出，原來哄他去找酸飲還是為了讓他喝的。他仰頭喝盡，仔細地讓酸飲在口中流轉，舍不得咽下去。

就這樣，年輕的帝王第一次想珍惜一口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