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齊知微已是呵欠連連，說聲對不住，鉆入小菊取出的睡袋里酣然入睡。小菊也鉆入了另一個睡袋，剛要合眼，看到高遠正好奇地打量她的睡袋，忍不住譏笑道：“沒見過吧？這叫睡袋！我要睡覺了啊，不許偷看我，當心你的狗頭上長角！”

高遠向她做個怪樣，也給雷四爺整理好毯子躺下。自己抱膝靠在樹下瞇著，很明顯是給雷四爺守夜，齊知微暗道——這位雷四爺看來真是來頭不小。

這睡袋是鄭媽根據齊知微的描述縫制的，卷起來像個小枕頭，外出時可倚可坐，打開還可以當臥具。真是妙不可言。剛做出來時鄭媽嘖嘖稱奇：“真真是巧心思，人睡在里面倒像個繭子。蚊蟲可是咬不到了。”

天初亮的時候，齊知微聽到雷四爺和高遠騎馬輕輕離開的聲音。她沒有睜眼，都不過在旅途罷了，誰還會記得這樣來的隨意、去的自由、風一樣短暫的聚散。

豐城果然是個好地方。看看城里的行人，衣著都頗為鮮亮，綢緞莊、茶肆比比皆是。齊知微尋了一家干凈的客棧定好房間，寄放下行李后和小菊到茶行溜達了一圈兒，問問行情。齊家歷年來所用的幾個大的供貨商對她自然是殷勤非常，幾天來，宴請不斷。齊知微可不是可隨便糊弄的，在肯定了現有供貨商供貨質量和速度的基礎上，有意發展新的供貨商。

小菊不解地問：“主子，既然有現成的老客戶，干嗎還要費這么大勁兒找別的人呢？”

齊知微笑道：“老的固然好，但時間做的太久，自然會產生惰性，這是行業的通病。”

小菊若有所思地點著頭。

齊知微用扇子敲敲她的頭，笑道：“我問你，假如你連續3年做同一件事情，你還能不能象第一次做它那樣專心致志。”

小菊想了想：“不能。做的很熟了，就不用太費心了。”

“是啊，熟了就會松懈，松懈了就容易出問題。我問過咱們的驗貨師傅，有時候運來的貨里有陳茶夾雜在里面，礙于長年的關系，勉強接收了。這樣可不成。需要不斷的刺激他們，讓他們保持高度的積極性和貨品標準才行。”齊知微在上海洋場中游刃有年，學得不少商場中的經驗，“咱們齊家是茶業大家，不知有多少茶商想鉆進來賺錢呢。我們去拜訪幾位新客商，老客戶知道了自然要警惕起來，他們舍不得齊家這個財神爺，新客商一定更會加倍努力地招呼我們，這就是良性競爭……”

多年來，齊正輝一向是現款交易，從不拖欠貨款，在行內口碑特別好，齊知微用這招清理市場，應該說將是非常有效的。

“我明白了！”小菊拍手笑道，“就是要抽抽他們的懶筋，讓他們不敢耍滑頭！主子你好聰明啊！”

齊知微擺擺手，心說這點兒不過是上海那些老油條的商場手段的皮毛罷了。

連日奔波，齊知微有些疲倦，看看天近晌午，想起那天晚上喝過的美酒極是解乏，忽然生起了小酌的興頭。正好前面有座齊整的酒樓，她帶著小菊走了進去。酒樓生意很紅火，已經沒有單間的雅座了。小二殷勤帶笑道：“客官，二樓散席也是很不錯的。您上樓看看？”

樓上臨街的一桌客人剛好吃好了，正在打荷。小二麻利地把桌子收拾干凈，引著齊知微二人入座。

一壺佳釀，幾味小菜，酒淺淺地斟，菜細細地品。陽光和煦，樓前一樹春柳迎風而擺，點點飛絮，輕盈飄舞。

幾杯酒入口后，齊知微略略有了些酒意，好久沒有這樣放松過了，人生能得如此，也是快事一件啦。

又有客人上樓來，小菊眼尖，叫道：“大笨豬！”

齊知微向樓梯口一瞥，上來的人正是雷四爺和高遠。高遠瞪圓了眼睛，橫了小菊一眼，嘴唇動了動，好像是把什么話咽回了肚子里。

沒想到能再次的相遇，齊知微只得坐著揖揖手，打個招呼。

雷四爺愉快地笑了：“相約不如偶遇。魏公子，今天我來做東。”不由齊知微分說，他已在桌前坐下，一股天生的雄霸之氣散發出來。

“呃……請。”齊知微無奈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