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不哭】
(二十九)、金英淑的得意
晚上回家,我便將宋修麗的那些話和我的擔心,一并學給了方明。我想讓他幫我拿拿主意。沒有想到方明剛聽完我的話就笑了起來:喬楠,這些事是不是讓你感到格外震驚?
當然了。難道你不感到震驚?我吃驚地望著方明。
我一點兒都不感到震驚。方明想了想說:我覺得你感到震驚的應該是宋修麗讓你知道了這些內幕,而不是你們商社里存在著這樣的一些內幕。
難道這有什么不同嗎?
當然不同。
我有些氣憤地質問方明:照你這么說,李占川那些骯臟齷齪的事,都應該是很正常的了?
是的,應該是很正常的。尤其是在當下的一個外國公司里。方明看了我一眼,繼續(xù)一本正經地說:你別忘了,我們社會的各個層面,都已經不同于過去了。在商品經濟的沖擊下,人們的社會觀念和道德準則,都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
再怎么變化,流氓和強奸也都不會成為一種社會時尚和美德!我氣憤地說。
那當然。流氓和強奸永遠都是一種罪惡,永遠都不會成為一種社會時尚,更不會成為美德。在我們國家不會,在西方那些資本主義國家也同樣不會。然而,權色交易和錢色交易就有很大的不同了,它們雖然骯臟和不道德,但卻很盛行,甚至讓一些人津津樂道。看看我們眼下的一些官員和大款吧,有多少人整天聲色犬馬,樂此不疲地將自己浸泡在酒林肉欲之中?就連我們的一個鄉(xiāng)鎮(zhèn)長、一個小經理和一個小廠長,甚至于一個小小的村長支書都可以養(yǎng)情婦包二奶,一個外國老板,利用金錢和物質的利誘,搞幾個女職員算什么?金錢和權力,既可以讓男人的欲望無限地膨脹,也可以使女人盡情地去墮落,古今中外皆是同一道理。你之所以為這些事感到震驚,那是因為你知道得太少太少了。如果你知道得多,你就會見怪不怪了。
這么說,你知道得很多了?你已經見怪不怪了?
同你一樣,我的所知也大都是來自一些報刊媒體。但我卻知道,用過去的眼光去看待今天的社會現(xiàn)實,已經是不適時宜了。
我承認方明講的有道理,但我無論如何都不愿意去接受這樣的社會現(xiàn)實。
算了,我們不去探討那些社會問題了,我們畢竟不是社會學家。哎,你就說我現(xiàn)在該怎么辦吧?如果宋修麗講的都是真話,你說我要不要馬上辭職離開?
為什么要離開?你的生意不是才剛剛打開局面嗎?我剛才講的那些,就是為了解決你的思想認識問題。喬楠,你記住,你既不是蘭虹也不是金英淑;既不是張課長也不是宋修麗。你就是你——喬楠,一個正正派派,剛正不阿給老外打工的中國人。別人究竟是黑是白,與你全無關系,只要你自己一身正氣就行。她們走她們的陽關道,你走你的獨木橋嘛。
我瞅了方明一眼,深深地嘆了口氣。但我卻打心眼里感激他對我的支持和理解。我說不管怎么說,在這樣一個骯臟齷齪的公司里打工,心里要多別扭有多別扭。就仿佛自己也不那么干凈了一樣。
方明笑了笑:哎,你還記得我當初告訴你要從部隊轉業(yè)時的情景嗎?
記得。
你當時問我,方明,你正干得好好的,為什么突然想起了轉業(yè)?難道你不想當將軍了嗎?我說,部隊上的一些不正之風讓我失去了當將軍的信心。我要找一處干凈的地方去實現(xiàn)我的理想。你說,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敢肯定你找不到這樣的地方……唉,想不到今天卻輪到我用同樣的道理來開導你了。
我禁不住笑了:這說明你進步了。
不,這就是所謂的當事者迷,旁觀者清。
也許是吧。但是理智和情感畢竟是兩回事兒。
金英淑從北海回來的時候,顯得特別高興。她情不自禁地給我講述了許多社長李占川的故事。言語中,流露出一種由衷地敬佩和仰慕之情。
我問她,李占川社長這一次到底來不來黃海了?
她說,肯定不來了。
為什么?他不是說好了要來黃海的嗎?
前幾天,蘭社長和張課長在北海狠狠地吵了一架,蘭社長硬要李社長辭掉張課長,鬧得李社長很煩。所以,李社長昨天從北海直接飛漢城了。
張課長一向很尊重蘭社長的,她們兩個怎么會公開鬧翻呢?
金英淑露出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尊重什么呀尊重,那還不都是表面上的事。蘭社長那么霸道,誰受得了?
我看蘭社長對商社里的一些事,有時比李社長還要認真負責。
她可厲害了,對我們這些人,簡直比社長還要苛刻。連韓國總部的那些人都煩她。喬課長,你是沒有看到她那盛氣凌人的樣子,就好像她是社長夫人一樣。
是嗎?
喬課長,你來得晚,你不知道她有多不要臉,就因為她早先同李社長一起辦公司有功,就想把李社長據(jù)為己有,我們這些年輕的女孩子別說想跟社長做點什么了,就是跟著社長吃頓飯開個玩笑,她都恨之入骨,可她自己,給社長寫情書、照婚照,卻都自以為是天經地義的事。
還有這樣的事?就像宋修麗的話一樣,金英淑的話也讓我難以置信。
金英淑下意識地向門口看了看,然后從抽屜里拿出一本書,并從書里抽出一張復印的大幅照片:喬課長,你看,她有多不要臉啊……
我接過照片一看,果然是李占川同蘭虹的一張合影。李占川西裝革履,蘭虹則穿著一身婚紗笑瞇瞇地倚靠在李占川的肩頭,一副甜酸的樣子。我馬上想到了李占川的家庭。我不禁問金英淑:李社長是不是夫妻感情不太好?他會不會真的離婚而娶蘭社長呢?
金英淑撲地一聲笑了起來:怎么會呢?蘭社長自己也知道不可能,所以她才變態(tài),才很痛苦。金英淑趕緊收起照片,并重新放進抽屜,然后又下意識地向門口望了一眼:喬課長,這張照片,是我在北海給李社長收拾房間時偶然發(fā)現(xiàn)的,所以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我把它偷偷復印下來,是想當一個自衛(wèi)的武器,要是蘭社長欺人太甚,我就拿出來給她一家伙!
我吃驚地看了金英淑一眼,想不到她小小年紀便有這般心機。
這一陣子,蘭社長對張課長又是上眼藥又是扔小鞋,弄得張課長眼都哭腫了。金英淑帶著幾分兔死狐悲的同情也帶著幾分幸災樂禍地說:不過,她也活該。我那時跟社長還沒什么呢,她就一腳把我從北海踢到了黃海……
那時還沒什么?這么說現(xiàn)在已經有什么了?唉,天真的女孩子,究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還是得意陶醉得沒有了顧忌?我的思緒,頓時又飄渺紛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