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吳之恩就又進了雪清房間，此時的他又換上了一身衣衫，不似剛才的洋西裝，而是規規矩矩的老祖宗流傳下來的衣衫——小馬褂兒，平底布鞋，就連眼睛上金絲邊兒的眼鏡都卸了下來。不同于剛才那身行頭的儒雅，這身衣服他穿起來，反而有了江南公子素有的風流韻味。

康雪清換了一身素色的裙裝，輕施粉黛，坐在梳妝臺邊。

“淚妝？”吳之恩走到康雪清身后，饒有興趣地看著她。

“你知道淚妝？”鏡子里那個美人的眼亮了起來，整個人也顯得更有生氣了。

“相傳，淚妝是楊貴妃的姐姐虢國夫人發明的面妝：在兩頰涂上素粉，不施胭脂，作淚妝。《楊妃傳》中有：‘虢國夫人承主恩，平明騎馬入宮門，卻嫌脂粉污顏色，淡掃娥眉朝至尊?！瘜m女們感覺很美，紛紛仿效。我說得沒錯吧？”吳之恩緩緩將淚妝的起源道來。

此時的康雪清早已陷入回憶之中：記得那年，滿清還在，時局動蕩不堪，黃花崗起義之后，娘親就開始臥床不起，從小被娘親寵慣了的自己也愈發變得驕縱起來，死活不肯讓下人服侍自己。以前母親好時，就連梳妝這樣的小事都親力親為的，下人為我梳妝，我總是嫌她們笨手笨腳，直到后來，我索性就賴在床上，不肯讓人為我梳妝了。

直到那天，康景生送我那把牛角梳，親自為我梳妝。

他一邊溫柔地為我梳著頭發，一邊說：“雪清，長大后，當我妻子可好？”

我羞紅了臉，從小我就對這個哥哥暗生情愫，但聽到他如此露骨的表達，心里慌張得，竟不知該怎樣去應答。

他看我不回答，便嘆一口氣：“原本這牛角梳想送給你當信物，沒曾想……”

“不，我愿意，我當然愿意?！蔽亿s忙打斷他的話，將自己隱藏已久的心事告訴他。

“我等你長大?！?

“一言為定，我要你和我拉鉤！”

想到這里，康雪清不禁笑出聲來。

“你在想什么？”吳之恩碰碰康雪清。

“哦，沒，沒什么。”康雪清尷尬地說。

“那咱們就走吧？康大小姐？”吳之恩伸出一只手，做了個洋人們才做的“請”的姿勢。

“好，李大公子。”康雪清彎起嘴角，站了起來。

吳之恩卻直起腰來，臉色又變得沉郁起來。

“你怎么了？”康雪清走了兩步，發現吳之恩并沒有跟上來，而自己又不認識路，便扭頭看向吳之恩。

“我叫吳之恩，不是李家公子?！眳侵饕槐菊浀卣f道，但又怕不夠仔細，于是又加了一句，“就是你們康家的競爭對手，吳家?！?

“怎么會！”康雪清原本因為心情好而微微泛紅的臉此時盡失血色，雙手扶住了門框，仿佛失去了支撐，她就會隨時倒下。

“當日下大雨，你上錯了花轎，所以……”吳之恩抱歉地看著康雪清，他也不知道該怎么對她說明白這個事實，正在為難的時候，沒曾想康雪清竟“噗通”一下跪到了自己面前。

“求求你，放我回去吧，既然你娶得不是我，就放我回去吧。”

“這……”吳之恩沒有想到她會這樣說，自己反而不知道該怎么和她說父親的決定了。

“這吳家豈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了！這未免也太沒規矩了！”

康雪清和吳之恩一同扭回頭去，驚訝地看著走到門口的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