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她自己的思量，若是她將他送出去，若是他的心意還不變，她何愁沒有手段成全了他，那她至少在有些事情上是可以做主的，何況他那夜并未將事情做實，她不會傷害她，可現(xiàn)在，現(xiàn)在……

呂宋坐起身來，雖然他很疼，可心里那么甜，又怎會在乎身下有多疼。他伸手從背后死死環(huán)過她，將頭埋入她背上。他知道這很越矩，但終歸情難自抑：“我沒想過，也并沒想傷你、氣你，我只曉得我絕不給你離開你的機會，我賭不起個萬一。”

朱顏讓他抱了一會兒，可他再怎樣的情濃也抵不過她的理智：“日后便莫要提了，快點將病養(yǎng)好。”就這么決絕的踱至門口：“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罷，算我欠你的。”

怎么會是她欠他的，若不是她，他早就變成孤魂野鬼，那還有他銘記于心的一夜溫情，那還輪到他傾訴衷腸。恨她怨她？怕是他的愛這輩子永無窮盡。

如果心照不宣的日子久了，人們都會假裝心里沒了疙瘩。

朱顏披著紫襖緞，伸手借著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不久，她便是個少女，可以婚嫁了。

“句芒宮樹已先干，珠蕊瓊花斗剪裁。散座上林今夜雪，送教春色一時來。”

“畫堂晨起，來報雪花飛墜。高卷簾櫳看佳瑞，皓色遠(yuǎn)迷庭砌，盛氣光引爐煙，素草生寒佩，應(yīng)是天上狂醉，亂把白云揉碎。”

她坐在琴案邊，放下承責(zé)館的簾子，“不知你們覺得那個好一些。”

朱顏自當(dāng)了監(jiān)丞，教的只有樂理。行第一堂課到現(xiàn)在，她只是抱著琴扶曲，很少與學(xué)習(xí)們交流。像今次這般詩興大發(fā)，絕無僅有。

起初有不少學(xué)子對朱顏十分不滿，可琴入了境，定然叫人心生向往，不可自拔，漸漸地也不鬧了。頭半月是她彈琴，他們聽琴，后半月，沈應(yīng)知拿了把琴與她共鳴，于是眾人效仿，每個人都在作完曲之后覺得通體舒暢，便是不知不覺入了境。

“我叫你們這么久，沒叫你們通曉多少樂理，卻叫你們的手指上起了層繭子。這一詩一詞便算作我送你們的新年禮物吧。”她在國子學(xué)中禮賢下士，輕易不肯以官職、師長之稱，顯得平易近人。

沈應(yīng)知撥了撥手中的琴。“那我邊疆這曲補上，同樣算作給大家的新年禮物。”手指一翻，樂音由緩及速，由低漸高，指間無一錯漏，根本不似現(xiàn)做的曲目。

朱顏心中嘆服，莞爾一笑，呵氣如蘭，脫口贊了句：“沈兄大才。”

沈應(yīng)知見她笑臉微怔，旁的同窗有打趣的：“不知應(yīng)知這一曲有沒有傾了夫子的心啊。”他們私下里喚朱顏個夫子，也不加個“女”字。

旁人鮮少與朱顏玩笑逗樂，太后好逗她笑，從前元萬庚、元重新也愛豆她，可現(xiàn)在長大了，顧慮多了，朱顏又可以躲著，心下一絲溫暖流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