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瓷杯中的西湖龍井呈一幅墨綠色的圖畫，細而長的茶葉平鋪在微微泛黃的水中，不斷地移蕩。霧氣升騰，遮住我泛酸的眼。

我雙手捧杯，舉杯齊眉，“五爺，請。”

他以右手將杯端起交與左手，右手揭蓋聞香，然后右手用蓋將茶沫撥去，欣賞茶湯，最后將蓋碗端至口處慢慢細品。我撲哧一聲笑出來，“五爺，沒想到您對茶也有如此研究。”

他輕笑，“皇阿瑪愛茶，我們這些做兒子的總該懂些的。”然后將蓋扣好，把蓋碗擱置桌上，“這是西湖龍井？”

我抿嘴笑，“是啊，今年剛上貢的。”

他點點頭，也不再說話，我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也只好裝作品茶。剛想拿桌上的白瓷杯，手腕上戴著的墨玉手鐲碰到石桌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露了出來。我心中一急，端起茶，沒想到手一抖，茶水盡數灑在了身上。

他苦笑，遞過來一方帕子，我忙不迭的接過來，擦了擦身上，然后遞給他。他有些遲疑，然后伸手來拿帕子，我以為他應該是想讓我洗后再給他。我又把手縮了回來。“那什么，這帕子，我洗后再給你吧。”

他也尷尬的縮回手，“那好。”

又是一陣無語。

五爺看了看天，站起身，笑道：“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我也起身送他。

他又道：“八叔家的弘旺進宮了，應該過不久就會來看你了。”我點點頭，心里一陣糾痛。

他走到院門口，突然轉身，“斕怡，祝你幸福。”然后，決然離開，再沒回頭。

我的淚像是放了閘般決堤了，眼前漸漸模糊，臉上濕潤一片。愛上一個人很簡單，為什么傷一個人卻這么難？

我兀自看著院中的桃花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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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斕怡。”

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是弘旺，我該有兩年不見他了吧。

我擦了擦臉，轉了身。比起上次見他，他瘦了，也黑了。

他沖著我笑，臉上還是那陽光干凈的笑容。我攥拳打在他肩上，“什么時候進的宮啊？怎么也不跟我說一聲，若不是五爺今天告訴我，我豈不是要一直蒙在鼓里啊。”

弘旺哈哈的笑，“想給你個驚喜來著，你是我救命恩人不是嗎？”

我認真道：“驚喜沒有，倒是有驚嚇。”語畢，兩人都繃不住笑了起來。

他走到石桌旁坐下，伸手倒了杯茶，抬眼看我，“這是怎么了？過來時就看見你站在桃樹下迎風流淚，莫不是，見景觸情？”

我低頭，有些蹉跎。

他也笑，“算了，我不問你了。”他抬頭想了會，又道：“我這次在宮里住不了多久，明天就回熱河。”

我不禁吃了一驚，“啊，這么快？”

他笑笑，“是啊，這么快。”

我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忍不住笑道：“你說吧。”

他點點頭，撐著腦袋，“斕怡啊，我可是聽說你有場慘絕人寰的艷遇？”

我沒反應過來，“啊？艷遇？還慘絕人寰？”

他點頭，一臉好奇地盯著我看。

我思量著，應該是14歲[1]以前的斕怡，不關我的事。“你不知道我14歲以前的事都不記得了么？哎，你快告訴我，是和誰的艷遇？”

他先是吃驚，然后說：“是我二十叔，允祎。”

*

[1]此處以虛歲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