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見天氣晴好，嵐雪命人搬了把椅子，坐在院中閉目養神，沐浴在柔軟溫暖的陽光中，難得的身心舒暢。“妹妹真是好興致。”嵐雪睜開眼，見皇后笑微微的站在面前。忙起身：“臣妾見過皇后娘娘。”皇后拍拍嵐雪的手：“妹妹禮數總這么周全。”皇后走了兩步，看著院中盛開的蘭花，湊到跟前，深深的吸了一口香氣：“蘭妃對養花也這么精通，這蘭花啊，只有妹妹這里伺候的好，清香淡雅不失韻致，比那些個桂花、海棠還要嬌艷呢。”

“姐姐說笑了，妹妹對這養花之術也不太懂，不過是下人們照顧的細心罷了，要論風姿卓越，姐姐那里的芙蓉倒該算是韻致無二呢。”皇后掩帕一笑：“妹妹一番話說得，倒叫姐姐有些無地自容。”嵐雪也跟著一笑。

“我此番前來，是為了御風王妃一事。”皇后點入正題，捏了一片葉子，在手中把玩。

“姐姐是為碧柔而來？”嵐雪低頭沉思。

“正是，前日，碧柔王妃來此對妹妹出言不遜，甚至差點以利器傷人，現在，她已經被暫時押進大牢，聽候審訊。皇上說，這件事出自后宮，打算交由本宮處理。這次我來，就是想聽聽妹妹是怎么想的。”皇后掛著一臉淺笑。

“姐姐，恕妹妹直言，這件事有些誤會，碧柔可能是受奸人挑唆，一時沒轉過彎來，才做下魯莽之事，再說，這兩天，她身在大牢，也算是得到了懲罰，還請姐姐網開一面，饒過她這回吧。”

“她差點傷了你，你還替她求情？”皇后一臉狐疑。

“總歸是姐妹一場。”

“好吧，既是你如此說，我明日就照實稟明皇上，希望皇上能夠答應。”皇后說的情真意切。

“謝皇后娘娘。”嵐雪屈膝福了福身。

兩人又說了些體己話，雖不很真誠，卻也融洽。

皇后走后，婉月端了茶來，嵐雪端過來，用嘴吹開氤氳的熱氣，輕輕抿了一口。“主子覺得這茶怎么樣？婉月兩眼期待的問。

“好。”嵐雪答得簡單。

“這茶，奴婢費了幾個時辰才煮好呢。”婉月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婉月精通茶道？”嵐雪挑眉問道。

“奴婢小時候，爹娘開過一家茶館。故奴婢對此也略知一二。”

“哦？說來聽聽。”嵐雪來了興致。

“煮茶對水的要求很高，要煮一壺好茶，先精選佳水置釜中，以炭火燒開。但不能全沸，然后加入茶末，直至茶與水交融，此為一沸。二沸時出現沫餑，沫為細小茶花，餑為大花，皆為茶之精華。此時將沫餑杓出，置熟盂之中，以備用。還要繼續燒煮，待茶與水進一步融合，波滾浪涌，這就是三沸。此時，將二沸時盛出之沫餑澆烹茶的水與茶，均勻的斟入喝茶人的碗中，包含雨露均施，同分甘苦之意。”

“嗯，好個雨露均施，同分甘苦，婉月真是對我用心良苦啊。”嵐雪的笑容微帶涼意。

婉月慌忙跪倒在地：“婉月對主子向來忠心耿耿，從沒有二心。”

“婉月，我只問你一件事。當日我離開凌香宮，是誰將消息透露出去？”嵐雪斂了笑容。

“婉月不知。”婉月眼睛閃過一絲慌亂，隨即恢復了鎮定。到底是在宮里待得久了，深藏不露。

嵐雪也不細究，只把玩著手中的茶杯，聲音輕若無聞：“煮茶之人，最重要的應該是心境吧，心境平和，這茶自然就有了一股子甘甜清香，如若不然，只怕也是苦茶一杯。”

婉月聽了個明明白白，身子一顫，這么輕微的動作沒有逃過嵐雪的眼睛。在談判桌上的經驗告訴她，如果露出明顯破綻，說明心里防線已經變得脆弱，而這時，就是逼退對手的最好時機。

“婉月，你說是凌香宮的蘭花與鳳儀宮的芙蓉花哪個好看？”嵐雪兩眼盯著那簇盛開的幽蘭。

這邊的婉月，已是冷汗涔涔。情知瞞不過去。

“主子，奴婢也是情非得已。”婉月磕了個頭，一臉赴死的堅定。

“你我情同姐妹，哪一樁事，交待給你最讓我放心，可沒想到，最先背叛我的，竟然也是你！”嵐雪的眸子里淚光閃閃，是真的心痛！

“主子對婉月的情份，婉月只有待來生再報。”

嵐雪見她已經抱定了必死的決心，又輕嘆：“何苦來的呢！此事我不想深究，你又何必如此！”

見婉月滿眼疑惑，嵐雪笑笑：“以后如若有難言的苦衷，說與我聽，不管你被誰捏著、攥著，至少還有個人能幫你分擔。”婉月低頭不語，羸弱的肩膀在微微抽動，任是再鐵石心腸的人也會感動吧。

蘭花的香氣沁滿了整個園子，遠處，兩只蝴蝶棲息在上面，搖晃著好看的翅膀。

婉月秀眉緊蹙，那一雙如水般清冽的眸中含著的淚珠簌簌的掉了下來，大滴大滴的在衣服上暈開，沁濕了衣襟：“主子，奴婢負你在先，你又何必對奴婢如此……”

嵐雪伸手扶起婉月：“進了宮，便身不由己了，這個道理我比你更懂。我只身一人來到這深墻內院，將你們視為手足至親親人，試問，有誰要對自己的親人下手呢？”

“主子，婉月對不起你。主子如此高看奴婢，奴婢若再不知好歹，真就愧對了主子的一片善心了。好，奴婢都告訴你。”

嵐雪沉下心，聽婉月將事情的始末娓娓道來。“奴婢15歲家道中落，無奈，進宮做了丫鬟。奴婢一直跟在怡太妃的身邊當差，這人情冷暖也看了個盡。后來，調撥到娘娘這里，娘娘品性善良，禮遇下人，奴婢們都曾經暗暗的慶幸跟了個好主子。直到有一天，皇后娘娘的婢女來找奴婢，奴婢知道，這消停的日子結束了。皇后娘娘要奴婢時時刻刻盯緊娘娘，一有風吹草動，立即向她稟告，并且還有意無意的問候奴婢的家人安好。奴婢知道，這是在暗示奴婢。奴婢的爹娘年歲已大，經不起驚嚇，奴婢為了保全他們，只好鋌而走險……娘娘出宮那天，奴婢就把這個消息傳給了皇后……”

“皇后……她……亦如此么……”閉上眼，腦中滿是那個華麗的身影，那巧笑倩兮的華麗，那雍容大度的端莊，也都是假的么，好厲害的“借刀殺人”，把慕容風引到我身邊，讓皇上誤會我與他有染私奔，龍顏一怒，即使人頭落不了地，也會打入冷宮吧，只可惜，千算萬算，她低估了皇上，高估了自己。碧柔……嵐雪揉揉太陽穴，碧柔，被她玩弄于股掌間就快搭上了性命，這個女人，盯上自己，恐怕還是為了那言過其實的“圣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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