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兩人尋聲望去，只隱隱看到一個身著白衣的背影，看身形應該是個女子，一頭青絲及腰，任風輕拂也不去理會。如果時光轉換到現代大街上，嵐雪絲毫沒有半分懷疑那種清湯掛面的清純。可這是古代，便是普通人家的女兒也不允許披頭散發，況且是在這規矩繁多的皇宮里。慕容風喝斥道：“什么人？”那身形一頓，往旁邊的叢林中一閃，竟不見了蹤影。二人四處尋了一陣，奈何火折子照到的范圍有限，加之夜色深沉，雜早叢生，并沒有再發現那女子蹤影。慕容風自惱：“這一回恐是打草驚蛇了。”夏嵐雪悠然一笑：“王爺不必惱怒，前日常聽這里有女子哭泣聲音，今日看來多是此女子。她經常來拜祭，可見這座無主孤墳定與她大有淵源。只要這座墳還在，她是不會輕易離開的。”慕容風輕輕頷首，有心機，有膽色，聰明睿智，這樣耀眼的光芒站在哪個角落都會熠熠生輝，又怎會不吸引那高高在上的君王目光呢？慕容風的臉上漾起一抹會心的微笑，夏嵐雪覺得那更像冬日暖陽，無論身邊如何冰凍雪凝，只要有陽光的地方就有平靜溫暖。

“前面就是凝香宮，微臣就不多送了，娘娘多保重。”慕容風的語氣夾雜了無奈。

夏嵐雪想著自己只身在宮中，終日里小心翼翼的面對眾妃的明槍暗箭，皇上雖寵，終不是他愛的唯一。只有這個慕容風敢以身犯險，保護在自己身邊。聲音竟有些哽咽：“再見不知何日，王爺多保重。”一句話讓風雅的慕容風霎時紅了眼圈，周身堅強的鎧甲瞬間轟然崩塌。低吟道：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曉鏡但愁云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吟罷轉身離去。夏嵐雪心中了然，望向那遠去的身影，只嘆了一句：“造化弄人”便帶了滿腹心事回宮不提。

淑妃娘娘的麗媛宮此時卻忙作一團，丫鬟婆子，一干人等進進出出，淑妃躺在榻上，臉色蒼白，滾圓的汗珠順著額頭流到枕上，嘴里一張一合，聲音虛弱的聽不真切，貼身丫鬟俯首在前，才辨清幾個字，“快去請皇上。”等慕容睿趕到的時候，淑妃已昏睡過去，身上的額衣服還隱隱帶著血跡，頭發狼狽的貼在額前。“稟皇上，淑妃娘娘腹中胎兒……”太醫未往下說，只搖搖頭。慕容睿表情復雜的看著太醫：“一群沒用的東西。滾！”太醫誠惶誠恐的退下去。慕容睿臉色陰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說，到底怎么回事？”一旁的丫鬟見龍顏大怒，皆戰戰兢兢。淑妃身邊的丫鬟站起來：“回皇上，淑妃娘娘用完膳后，就喊肚子痛，奴婢們找來了太醫，太醫為娘娘診了脈又查驗過飯菜，在里面發現了藏紅花。可是……皇上明鑒，娘娘為了腹中的孩子極盡小心，奴婢們亦是盡心竭力侍奉，這宮里根本就沒見過什么墮胎藥，”

“皇上……”虛弱的聲音從榻上傳來，“曼堯，你怎么樣了？”慕容睿扶她半坐起來，讓她靠在自己懷里。“孩子，我們的孩子沒事吧？”淑妃撫摸著肚子，喃喃道。慕容睿沉默半響：“你好好歇著，孩子——以后會有的。”

“不——”凄厲的尖叫劃破寧靜的長夜，淑妃閉上眼睛，一串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滑落。“去！即刻告訴皇后，朕要她徹查此事，三天后，要給朕一個交待。”慕容睿臉色鐵青。

宮女應聲而去。

第二天，皇后娘娘召集后宮內妃嬪，商議此事。端妃、景妃、惠嬪、蝶嬪、常貴人、云貴人等依次坐了，均是一臉肅穆。嵐雪給皇后請了安，也款款落座。皇后也不似平時一般客套，直接切入主題：“淑妃昨夜被人下毒，孩子沒了。皇上龍顏大怒已經下旨讓本宮徹查此事。不知……妹妹們有誰聽說過藏紅花？”妃嬪們面面相覷。皇后仿佛早有所料，嘴角往上扯了扯，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那就休怪姐姐不講情面了，自現在起內衛將前往各宮搜查，如果發現哪宮有此東西，本宮將據實回稟給皇上。”

“姐姐……”嬪妃們不約而同的側目，見是淑妃，她被兩名宮女丫鬟攙扶著，腳下踩著棉花一般，全身的力氣盡放在這兩名丫頭身上。“妹妹，你現在身體虛弱，不好好在宮里養著，這樣跑出來做什么？當心著了風寒。”淑妃雖是全身無力，眼里卻含了一片陰霾，強打起精神，咬牙切齒的說道：“妹妹今天來就是要看看，是誰這么狠心，敢下此毒手。”眼里的毒辣讓在座的嬪妃看了不寒而栗，紛紛起身勸慰。淑妃除了閉上眼睛緩緩神外，并不答話。眾妃看她下定了決心，再說也是無趣，只看向皇后。皇后也不說其他，下令內衛搜查。

風儀宮寂靜無聲，全然沒有了平素的鶯歌燕語、談笑風生。這空氣里，仿佛在醞釀著一種情緒，在這情緒爆發以前，是死氣沉沉的寂靜。“皇上駕到”小太監那尖銳的嗓音仿佛平地里的一聲驚雷，短暫的平靜過后暴風驟雨終于還是來了。眾妃見過禮后，慕容睿只簡短的一句“都起身罷。”便沉了一張俊臉，不再言語。妃嬪們更是斂聲屏氣，不敢作聲。

約莫一柱香的功夫，宮中侍衛來報：“稟報皇上、皇后娘娘，微臣在蘭妃的凝香宮發現了藏紅花。”一石激起千層浪。“原來是她。”未等皇上和皇后說話，妃嬪們就悄悄嘀咕著，看嵐雪的眼神變得幸災樂禍起來。“夏嵐雪，你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慕容睿目不轉睛的盯著嵐雪，暴怒。

“嵐雪不知。”夏嵐雪定定的看著慕容睿的眼神，毫無懼色。

“夏嵐雪！你這個狠毒的女人，我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竟來殘害我的孩子，我要跟你玉石俱焚。”淑妃沒了往日的端莊，說罷就要上前撕扯，熟料身子虛弱，再加怒火上升，一下子暈倒在一旁，人事不省。慕容睿的眼中掠過一絲疼惜，恰被嵐雪收盡眼底。

“究竟是不是你？說！”慕容睿說話間來到夏嵐雪的面前，單手掐著她的下顎。“臣妾說過，臣妾并不知情。”

“不知情？好！朕就讓你知道個明白。來人！把凝香宮的丫鬟奴才們都帶上來。”風儀宮一時間被擠得滿滿的。“如今在凝香宮發現了藏紅花，誰來告訴朕，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幫奴才們都低著頭，膽小的已經在兩腿打篩子了。突然，“噗通”一聲，一個丫鬟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皇上饒命。稟皇上，這件事都是蘭妃娘娘讓奴婢做的，奴婢也是被逼無奈。”夏嵐雪聞言，抬眼望去，竟是玉兒的妹妹，新調過去不久的瓶兒。慕容睿指著瓶兒問嵐雪：“你還要不要聽聽事情的經過？免得又要喊冤叫屈了。”

看著眼前的皇帝，嵐雪覺得他竟是十分陌生，就在剛才還對他抱著一絲幻想。“最是無情帝王家”，果然說的半分不假。一時竟也使了性子：“臣妾說過，臣妾不知。”一旁的婉月、秋月跪倒在地，飲泣道：“皇上，蘭妃娘娘性子溫婉，斷然不會做出此等狠辣之事，奴婢們也不曾見到過藏紅花，定是有人栽贓嫁禍，請皇上明察。”

“住嘴！好個潑辣的奴才，到這個時候還在替你們主子狡辯，你到說說看，是誰栽的贓？嫁的禍？”淑妃醒來后怒喝。

慕容睿嘴角挑起一絲蔑視的笑：“這兩個是你親手調教出來的吧？很忠心啊！不過少了樣東西，就是——規矩。”皇后娘娘聽到皇帝話音不對，面無表情的站起身：“你這兩個奴才，護主心切也忒沒了規矩，各自掌嘴，以示懲戒。”

嵐雪聽著響起的噼啪掌聲，覺得每一巴掌都打在了自己的心坎上，走到兩個丫頭面前，看著她們紅腫起的半邊臉，盈盈垂淚：“兩位妹妹，是我疏于提防，反害了你們。”兩個丫頭也是淚水漣漣：“娘娘休要如此說，奴婢們相信娘娘秉性仁厚，不會做出此事。”嵐雪聽罷，心中又喜又悲。喜的是，能有兩個如此知心的姐妹，也算不枉白來一場。悲的是，連個丫鬟都能如此相信自己，傾心相許的卻遇事離心連個丫鬟都不如，他，終究不是我的良人。有此一想，心里也就冷靜下來：“姐姐，如若我真的想毒害淑妃娘娘，我為什么不選自己貼心之人，反而選個剛剛調到宮里的生人呢？”瓶兒聽罷渾身一顫，抬頭正對上了嵐雪灼灼的目光，遂又低下頭去。“還有，懇請姐姐傳剛剛搜查的侍衛進來，妹妹有幾句話要問個清楚。”皇后和眾嬪妃皆是一臉疑惑，不知道蘭嬪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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