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離音掀開馬車就看到那個依舊溫潤如玉的男子，他一如十年來的樣子，清雋而溫和，帶著深深隱藏的犀利，帶著不寓于言的心意。“音兒……”清州喟嘆，終于可以放下心了，看到她依舊張揚，看到她依舊睥睨，原來這就是他最滿足的事了。離音上前不同聲色地悄俏扶了他一把，不去看他明顯消瘦的身形，不去看他滯緩澀然的腳步，他的驕傲，同樣是她放不下的東西。

“你知道嗎，這次我竟然會用得上這步棋啊，幸好當初你說的時候我聽著呢……”離音強作歡顏地向清州炫耀著自己的所作所為，好像是打了一場大勝仗，“你的人真是厲害呢，咱們很多時間沒有聯系他，沒想到他倒混得這么好了……”離音眉飛色舞，語調親昵，雙手仍緊緊地挽著清州的手，暗自用勁兒。清州側頭，極認真地聽著，臉上是閃爍的溫暖笑意，他的眼若千年寒潭，只有這樣靜靜注視她的時候，才有陽光下斑駁的絢爛。

云墨天看著并肩挽手而來的兩人，光影如夢，笑靨如花，他曾見過這樣的笑，在她的臉上，對著同一個人……他抿唇，神色冷硬而漠然。“是你通知他們來的？”左無言詫異道，他們發出的消息是殘音宮宮主刺殺秦國攝政王，失手被擒，此時的秦國王城必然是鐵桶一般，就等著這幾位自投羅網，沒想到……

“那是自然……”離音頗有深意地笑笑，“我說過，路淵堡是個好地方……還有我神奇的地圖，想必你們看了好久吧……”他們真的以為她有閑到涂鴉嗎，那些日復一日的圖，那些中國簡體漢字，那些她隨手丟掉的廢品，甚至不惜到處展現她作畫的風姿……他們真以為是鬧著玩兒的！三十六計第一計，備周則意怠，常見則不疑。陰在陽之內，不在陽之對，太陽，太陰，對著云墨天未必有效，但對著那幾個侍女嗎……

“也是，晉國公主怎么可能不打路淵堡的主意。”云墨天冷沉的眼一直看著離音，晉國公主四字咬字極深，像是暗示自己什么。“呵，殿下何必生氣，路淵堡已經落到你手里了，現在他們更是元氣大傷，還不是任你拿捏。”離音順口道，“現在談談我們的交易，你給我們開道，我們要直接找趙國國師，相信你們也是需要的，如何？”趙國國師同樣出身玄神廟，與其他幾國不同，趙國的神廟里藏有數量巨大的蠱毒經，由此趙國也是蠱毒之術最為精深的地方，趙國國師更是七國最強的蠱師，但是由于是玄廟中人，他在七國的地位是極高的，任何一國國主都不敢輕易得罪。清州身上的蠱，想必找他最為妥當。

“是嗎，既然是交易，我能有什么好處？”離音臉上明顯的焦慮之色讓云墨天神色愈加的冷了。“你的毒。”離音毫不羞愧，為了清州的毒，她不介意做回食言而肥的小人，“只有他或者老頭兒能解你的毒，所以……”“呵呵，果然是沒法子……”云墨天低頭冷笑，心中卻霎時凍成一片，果然不擇手段，果然不計代價，何況是自己這個明顯可以退出去的人……

“好。”左無言怒瞪離音，當年的云墨天是如何縱橫朝堂，是如何談笑滅國，是如何冷漠狠戾，而現在，竟一忍再忍……

萬卜世同樣一陣嘆息，當局者迷，年輕人，在怎么亂世梟雄，在怎么舉世無雙，到底敗在情之一字上。

離音和眾人退出去，只留下萬卜世和左無言在房內給云墨天解毒。“你是薛月蘇的兒子？”萬卜世若有所思地看向左無言，“確是家母。”“是嗎，你倒是很像她……”萬卜世難道有些惆悵，若是被離音看到想必會大呼神奇。云墨天是身死不在，左無言是怒意難平，萬卜世則像是陷入某種回憶，難得的也沒有說話，屋內竟是一片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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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兒……”離音躊躇再三還是推開了潘雨晴的門，入眼卻是女子蒼白空洞的眼神，瞬間憔悴的臉映著那顆淚痣越發鮮紅，像是穿越宿世的血淚，凝在眼角。“雨兒……你……”離音小心翼翼地靠著床邊坐下，深吸一口氣，“你……可愿意和我走……”聲音在女子依舊冷漠蒼白的臉色中一點點低下去，她沒辦法再說下去，沒人相信宿世恩怨，更何況是此時的潘雨晴……她開始害怕，她所以為的清醒是不是真的那么重要？

“我還能去哪里？”嘲諷的笑綻開在潘雨晴的嘴角，第一次在她清秀溫柔的小臉染上暗冷。“我在想，我的人生是別人的一場騙局，只不過是沒頭沒尾的折子戲……我該做的……呵，不過是及時退場……”她的神色帶上偏執，眼神定定地看向離音，“你知道的吧，那天，你在場的。”

離音默然，她無法分辯，甚至是她執意要她看清真相。“我知道，你不是個普通人，可我是個普通人，如果可以，我愿意一輩子活在美好的謊言里，我不過是個女人，一個軟弱普通的女人……”她轉頭，突然笑了，笑得讓離音心驚，“你很失望吧，我只是我……”

“不，你很聰明。”離音看進她淺色的眸子里，神情真誠而鄭重，“我的確將你看做另一個人，一個對我極為重要的人，不論你信不信，我蕭離音起誓，今生今世，必護潘雨晴一世無傷！”言罷，她轉身，不去看女子晦澀難明的目光，該醒了，這場輪回大夢，玉兒的容貌，玉兒的性情，可是，那個人終究不是玉兒，終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