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睛突然好想流淚，不理他，扭身跑走。在拐彎處，偷偷瞟了他一眼，他還是保持剛剛的那個姿勢，傻了一般。

天已經暗了，我一路跑到野外的小河旁，洗了把臉，把要流出的眼淚生生憋了回去。

借著月光，我生平仔細看了看我洗干凈的臉龐。眉毛淡淡的，跟路邊的柳葉似的。眉毛下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好像是張小姐的那個水晶墜子。鼻子還成，小小的，翹翹的，比張小姐的塌鼻子好看多了。嘴巴嘛，這我會形容，戲文里唱過“櫻桃一口一點點”。

我伸出手戳了戳我的臉龐，嗯，好像王大嬸小孫子的小嫩臉，摸一下，就想咬一口。就像，就像那剛出籠的豆沙包。

呀，想我花花，也是美人一個啊。我趁四下無人，脫了身上的臟衣服，挑進水里，痛痛快快洗了個澡，把頭發(fā)挽了一個小髻。又把臟衣服洗了一遍，穿上濕淋淋的衣服往破廟走去。

我叫花花，我聽老頭說，他撿到我時，正是春天百花齊放的時候，便起了這個名。

這一十六年，前六年是老頭養(yǎng)活我，后十年便是我養(yǎng)活自己和他了。

我回到破廟時，他們都差不多睡了。只有那個瘋癲書生，在之乎者也的念叨。老頭難得的沒有睡覺，我猜想到他是在等我。

“花花，你過來。”

我挪了過去，在稻草堆上坐下。

老頭把洗干凈的我瞧了一遍，嘆口氣說：“都說女大十八變，當年那個皺皺的小娃娃竟出落的這么好看了。”

我咧著嘴笑了笑，老頭頭一回夸我呢。

“花花，你要進宮我不攔你。如果你有幸被皇上看上，一定要記住少說話，少生事，莫要爭寵。”

老頭怎地懂皇宮的事，我聽了點點頭。

“你若成了主子，可以去找一個叫青蓮的宮女，就說是杜長平讓她助你。如果你拿不定主意，可聽聽她的意見。”

咦？這杜長平難道就是老頭？那青蓮便是他的相好？

老頭咳嗽一聲，我收住了偷笑。

“如果，你沒被皇上看中，那就回來吧，苦日子也是安生的，至少能保命。”

這老頭，怎地又嚇唬我。但我沒提出抗議，乖順的點點頭。

“對了，這花花的名字也不要用了，哪有貴人叫這個名的。”

對的，對的。張小姐還嗤笑過我的名字又土又俗呢。換個什么名呢？

瘋顛書生搖頭晃腦的念叨：“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我腦中靈光一閃，小跑到瘋癲書生跟前，誠懇的問道：“書生，你這句唱詞是什么意思？”

瘋癲書生白我一眼，“沒文化，這哪里是唱詞，這是漢武帝時李延年作的一首詩。“

我管漢武帝，李延年是誰，我只想知道這詩是啥意思，里面有“佳人”，這個我懂，就是美人的意思。

瘋癲書生繼續(xù)顯擺，很意外我大字不識幾個的小叫花會問這個深刻的問題。

“這首詩是形容女子之美，傾城傾國。”

傾城傾國，有氣勢，好名字。我花花的新名字有了，哈哈。

我對老頭大聲喊道：“我以后就叫傾城傾國了。”

老頭身子一顫，瘋癲書生身子一抖，恨鐵不成鋼的說道：“糟蹋了，糟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