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孩子,我在心里又念叨了一句。那個烏黑的頭顱一直沒有再出現,不知道他在干嘛。
我拿起窗臺的橡皮,舉起,剛想扔過去,想了想還是收回了手。
我用了五分鐘的時間,畫了一張畫,揉成團,扔進了對面窗戶里。
不一會,那個腦袋又出現了,如我所料,小臉漲得通紅,我有些想發笑,但還是止住了。
他把紙團扔了回來,然后一溜煙跑沒影了。
打開一看,畫的背面寫了三個字外加一個感嘆號——你等著!。感嘆號還寫得特別大,代表他此刻非常憤怒。
呵呵,我笑著進了廚房。
門被拍得啪啪響,我猛的拉開門,繃著隨時都會暴笑的臉望著跟前這個小人兒,他依舊漲紅著臉,嘴唇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
看著他這副樣子,我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并且一笑不可收拾,直接笑彎了腰。
“你……”他喊了個你字就沒話了。轉身準備往回走。
“嘿,你等等”。我叫住了他。
“干嗎?”他沒好氣的吼過來。
“進來!”我也假裝沒好氣的回過去。
他沒動,有點愣住了,呆呆的望著我。不知道在想什么。
“叫你進來,沒聽到啊?”我又喊了一句。
聲音剛落,他開始挪動步子走了過來。
我轉身走回屋里,見他進來,便過去把門帶上。
桌上放了剛切好的水果,我揚起笑臉用比剛才溫柔許多倍的聲音說道:“快過來,吃水果!”
他詫異的望了望桌上的水果,好像生怕我在里面下了毒。
看罷水果又看了看我,我依舊是那幅慈祥的表情,最后他還是靠著椅子坐了下來。
我又笑了,把盤子望他跟前推了推,他沒動。
我沒有太多和小孩打交道的經驗,唯一可以提的就是我們共同認識的人,他的母親,我的房東阿姨。
于是我問道“你媽媽呢?”
“她不是我媽媽!”他低著頭說道。
噢?我有些詫異。
“怎么這樣說?”我問道。
“我媽媽已經死了,她是我后媽!”
死了?我一直以為他們是親生母子,感覺房東阿姨對他也挺不錯的。
“怎么會?”最近聽了太多關于死亡和生命的話題,我說不清自己的感覺,似乎已由最初的震驚轉變為了坦然的接受。
“自殺,喝的農藥。”他的話語簡短,眼神一直望著右斜方我電視旁的那個相框,相框里是我和爸爸媽媽的合照。
看到這里,我知道,此時他的腦子里一定在回想曾經那段讓他刻骨銘心的往事。
“什么時候的事情呢?”我的聲音十分輕柔,我知道此刻他需要這樣的談話方式。
“兩年前……”他依舊望著我的相框。
“然后你爸爸就娶了現在的阿姨……”
“恩……對了,你為什么要畫那張畫來戲弄我?”他把眼神收了回來,凌厲的望著我,我心里咋然,他居然還會轉移話題。
“那你為什么老是拍我窗戶吵我?”我象個孩子一樣和他辯理,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讓他覺得我是他可以說心里話的朋友,朋友,是的,我想成為他的朋友。
但是之前我不是還在害怕與任何人建立情感聯系嗎?我這是怎么了?
“因為……因為……嘿,我為什么要告訴你,我就是想那么做,不可以嗎?”蠻橫的孩子。
“那我也是想畫就畫,你管得著嗎?”
“你不講理!”
“跟你學的!”
房間里是無比幼稚的對話,我似乎重回幼童時代,說著自己都想笑的話語。
“不和你說了!我走了!”
“嘿,畫送給你,其實挺象你的!”
他努力擠出憤怒的模樣想要嚇唬我,但是卻被我的笑容打敗了。他沒要那張畫,只是苦笑著,老道的嘆了口氣,留下了兩個字給我——“無語!”然后搖搖腦袋走了出去。
現在的孩子……
他關上門時,我望著眼前的畫,畫上是他趴在桌子上打呼嚕流鼻涕的樣子。曾經看過一本雜志,于是仿著畫了下來。
我忽然有些感慨,生命也許真的很脆弱。每個人都有決定自己生殺大權的權利。實際上,生命,并不只是自己的,它象一條“蔓藤”,攀附著家庭、親人、友人這些“藤木”而生存,一旦這蔓騰逝去,那些藤木也就失去了光彩,淡薄了色澤。
在我看來,生命本就充滿苦痛與悲傷,但是卻如蔓騰一般綿延悠長,不一定花開枝頭,卻能無畏風雨倔強的存活。這也是我為何一直都很珍視生命的原因,苦痛、悲傷、歡愉、幸福對我來說都是生命的經歷,每一種經歷都值得我去體味和珍視。
逝去的人留給我們的是無盡的悼念,也有深刻的警醒,提醒著我們對生命的重視與愛護。
想到此,忽然意識到在那些曾經走過的日子里,我慢慢懂得了許多……
我想,以后,我會經常開著窗戶,因為我希望窗戶里的那張小臉會有更多的笑容。
然后我涌起了負疚感,關于吳瀟然,那個被我狠心傷害,也是我曾經愛的人。
其實,只有我自己明白,我每一天都會想起他,雖然我不提、不說、不問,這個名字卻早已深深的刻在了心里。
于是,我竟然鬼使神差的在百度的搜索欄里打下了“吳瀟然”三個字。
一秒種,一條信息出現在了搜索欄下。
居然,有一個“吳瀟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