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蜜子，這周我要回家了，我媽老在我耳邊念著讓我回去。不能陪你去剪頭發了，抱歉啊！嘿嘿！”晚自習后兩個人最喜歡拉著手慢慢走過學校長橋，月光浮動，暖風悠悠，蟬聲呱噪，路燈把她們的身影拉的老長。尖尖的腦袋，長長的頭發，她們會一路走一路比較誰的腿更直，誰的手臂更長，誰的腰肢更細。這些都是女生特有的小心思，這樣的話題往往可以一直延續回寢室。只有這時，沉默的黑夜和周圍喧囂的人群才會讓沈殷歌有種融入現實生活的感覺，她喜歡這樣的真實，鬧哄哄亂嚷嚷的，沒人注意到她是誰，她被視作無數普通大學生中的一份子。但更多的時候，她顯得那樣格格不入，大家都習慣性對她敬而遠之，除了蜜子，她甚至再找不到第二個真心的朋友。

蜜子不一樣，兩人打初中開始就是最親密的玩伴。見證了彼此少女時代的長成與蛻變，算得上是除了自己父母哥哥之外最親的人。蜜子也是自己的親人吧，殷歌想。

周五下午一下課，殷歌就提著收拾好的箱子準備回家。T大是半封閉式管理的大學，嚴格控制校外人員進出校園，身為秦芹女士女兒的殷歌自然更不能例外。她囑咐司機鴻叔和金姨在校門等她，而她和蜜子只好拖著兩個大大的箱子從寢室到西門，一路步履艱難。笨重得難以想象的兩口大皮箱差點讓蜜子背過氣去。

“周末就兩天，你至于扛這么多東西回家么？再說了，你家什么沒有啊！”

“嘿嘿，這可是我在學校的全部家當。寶貝著呢。”某人一臉神秘。

她沈殷歌的最大愛好，莫過于看書，所以這滿滿兩大箱里裝著的全是她這一年的私人珍藏，全部家當。沈殷歌對書的口味很雜，歷史、言情、校園、職場、散文、懸疑，她幾乎通吃。但和每個年輕女孩兒一樣，言情依舊是她的最愛。她艷羨張愛玲三毛筆下那或柔軟或嫵媚或堅毅的舊時代女性；亦沉迷于亦舒書中一大批性格色彩分明閃耀，擁有獨立新思潮的港女形象；當然，她也讀當紅的匪大，落落，顧漫。她經常在她們的筆下隱約看到自己的身影，比如青春歲月中不管不顧愛著章遠的何洛；比如少年氣盛不知天高地厚的趙默笙。。。她覺得她們就像是她人生中某一面的縮影，不全部是她卻又代表不了她的全部。

“你真是嗜書如命，我看你干脆過幾年抱本書去把證扯了得了。”

“嘿嘿。”沈殷歌最擅長在不知道說什么的時候用傻笑將話題一筆帶過。

老遠，就看見校門外撐著傘不住張望的金姨，沈殷歌揮了揮手，晴朗的透過老榕樹的枝椏斑駁了一地的日光將她溫柔籠罩，淺金色的發絲飛舞在空氣中，白凈的臉上掛著一輪梨渦和明媚笑顏。她是上天的寵兒，宛如被天使遺落在人間的小小精靈。自出生，就注定集萬千寵愛于一身。

“金姨。”和玲瓏外表一般甜美的聲線。

“死丫頭，這么久不回來，也不想我們。”金姨寵溺地接過她手中的箱子，“帶的什么啊？這么重！”

“都是我的書，寢室太多都放不下了，就帶回家。”她調皮吐吐舌頭，古靈精怪的模樣簡直老少通吃。

“你啊，和你媽一模一樣，離了書就活不了。走吧，回家，你媽這幾天一直念著你回去呢。”

“對了，鴻叔，我剛拿到駕照。今天換我開吧，當練練手。”殷歌對上前幫忙拿行李的中年人說。

鴻叔一臉的不放心，“小姐，這。。。你能行嗎？”

殷歌自信地拍拍胸脯，“沒問題，看我的。”

考慮到殷歌第一次開這種路，鴻叔提議走條車流量行人量都不大的偏道。道路兩旁綠蔭環繞，都是些上了年紀的老樹，幾乎沒什么人和車，確實適合新手上路。她剛開始還有點緊張，稍稍熟悉了之后想著鴻叔還坐鎮副駕駛座，頓時就不害怕了，膽子也大了起來。一面竊喜一面暗暗享受這種馳騁的快感。

突然左邊飛快越過一輛銀灰色轎車，喇叭也不按就準備超車。她一驚，下意識向右打方向盤，想躲。右邊卻不知何時出現一輛自行車，她完全六神無主，慌亂踩下剎車。

“吱——”，刺耳的聲音。

金姨和鴻叔急忙下車察看情況。幸好殷歌車速不快，剎車也算及時，騎自行車的人只是摔在地上有點擦傷。她還沒緩過神來，站在一邊不敢說話。

“先生，沒事吧。不如我們去醫院作個檢查再說。”金姨懇切問道。

“是啊，先去醫院比較保險，身體問題可馬虎不得。”鴻叔也隨聲附和。

騎自行車的少年站起來，撣撣身上的灰塵，無所謂地擺擺手，示意沒事。

“不用麻煩了。只想提醒這位小姐以后開車認真點，別老走神。”

冷淡的語氣激怒了旁邊驚魂未定的沈殷歌，她最討厭旁人看不清事實的隨意指責。

“說什么呢你？沒看見是旁邊的車不按規矩超車么？”

“我只知道某些人變道不打轉向燈。”少年步步緊逼，用驕傲的眸子直視沈殷歌，完全沒有偃旗息鼓的意思。很少有人這樣當面指責她，這下沈殷歌徹底火了，“我說你是不是來找事兒的啊？讓你去醫院不肯，不會想故意挑毛病找麻煩吧。我告訴你，我雖然不缺錢但也決不會把錢扔給你這種人。”

“好了，歌兒你少說兩句。”金姨和鴻叔在一旁勸著，希望終止這場“戰爭”。

“我懶得和你這種用素質換錢的人多說。”少年面露不屑，冷冷轉身。

“你。。。”她顯然氣極，指著他的背影大叫，“別讓我再看見你！”站在馬路旁的沈殷歌這一刻顯然已經全然忘記教養這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