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莫去探究，愛能有多久？在這時間的征程里，那不過是星塵的崩碎，一抹青青的灰。無論是百年，亦或是一秒，只要還有人記得，那便是永恒的滋味。

孫曉陽端坐在沙發之上，伸手接過許詩嫻遞來的茶水，略微欠了下身子，嘴角上露出一彎親切的笑意。許詩嫻看著眼前的孫曉陽，卻感覺像是看到了未來的自己，她那嫵媚卻不失優雅的舉止，干練且又顧盼迷人的眼神，無一不是自己正在尋找的境界。

孫曉陽仔細地端詳著許詩嫻，突然有種熟悉的感覺，像是對著一面可以倒映時間的鏡子，那俏然而立的佳人，分明正是八年之前的自己。念及此，她不禁嘆了口氣，心道：唉，這男人總是壞的，究竟還要傷盡多少心愛之人？

許詩嫻見孫曉陽嘆氣，不明就里，便問道：“孫總，您說專程為我而來，可不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孫曉陽放下手里的茶杯，拉過許詩嫻坐在自己身側，柔聲地說道：“詩嫻妹妹，別叫我孫總了，私下里就叫我曉陽姐吧。”

許詩嫻愈發地疑惑不解，心想：我與她并不熟識，倘若從偉卿身上說起，她是偉卿的前女友，而我是偉卿的情人，這之間沒有怨恨倒也吧了，可斷然不該如此的親密。

孫曉陽看出了許詩嫻的疑惑，一笑，道：“詩嫻妹妹，我也不再繞什么彎路了，昨夜在‘江南會所’的門前，我便已看出來，你懷孕了。”

孫曉陽說話的語氣輕松平常，但在許詩嫻聽來卻驚訝非常，這個秘密她連盧偉卿都沒有告訴，孫曉陽又如何得知？

“詩嫻妹妹，你是不是在想我又是如何知道的？”孫曉陽說道，她似乎總能看出許詩嫻的心思，“我們都是女人，你那么強烈的妊娠反應，我猜也猜出來了。”

這個貌似合理的解釋，當然可以搪塞許詩嫻了。可事情的真相，孫曉陽又怎會一五一十地告訴她？為了確證許詩嫻懷孕，孫曉陽在今日一早便派人到醫院里調查了許詩嫻昨日的就診情況，自然對她的狀態了如指掌。

“可這……可這，又與你何干？”許詩嫻謹慎地問道。

“這自然與我無干。”孫曉陽笑道，“不過，我這次，卻是專為幫助你而來的。”

許詩嫻柳眉微挑，眼神里充滿了不解的神情。

孫曉陽嘆了一聲，似有無限幽怨，她把許詩嫻的手握得緊了些，說道：“詩嫻妹妹，你今日所走之路，我在八年之前已經走過一遍了。我只是不想再眼睜睜地看著你來重復我的苦難。唉，誰叫我們都是女人呢……”

孫曉陽便把盧偉卿當年負心之事說與許詩嫻。其間，說到傷心處，孫曉陽竟語帶哽咽，聽得許詩嫻也頗為動情。她沒有想到，孫曉陽能把如此隱私的往事告訴自己，這流露出來的情感，竟仿佛真的是把自己當做了親生姐妹一般。

聽孫曉陽講完，許詩嫻輕聲問道：“那，曉陽姐，你最后把孩子生下了嗎？”這‘曉陽姐’三個字一出，許詩嫻便和孫曉陽的關系親近了許多。

孫曉陽回道：“孩子，我是瞞著偉卿生下了。可現在想來，卻十分的不值，因為那段歲月太艱辛太苦難，早已把我對偉卿的愛請消弭殆盡，倘若不是遇到我現在的先生，真不知我還能不能活在這個世上？”

許詩嫻想到孫曉陽一個人在異國他鄉無依無靠，卻還要生子，學習，工作，心中也不禁生出可憐之情。她靠近了些，攬住孫曉陽的手臂，輕聲安慰道：“曉陽姐，不用傷心了，現在不是一切都好了么？”

孫曉陽拍了拍許詩嫻的手背，依然是傷心的口氣，說：“并非一切都好了，現在我最為遺憾的，莫過于沒有和我心愛的先生生一個孩子。每當看到我和偉卿的孩子，雖然也很愛他，但心中卻總是有種萬分失落的感覺。”

“所以，這次我來，是想告訴你這種苦難的感受。倘若人生能夠重新來過，我是定然不會生下孩子的。”孫曉陽說完了話，目光落在許詩嫻的身上。

許詩嫻也是聰明之人，她自然已經清楚了孫曉陽這番話的含義，無非不是勸自己打掉腹中之胎兒。可她又于心何忍？更何況，她還幻想著，如果偉卿知道自己有了孩子，會不會娶自己為妻呢？

孫曉陽走的時候，還送給了許詩嫻一句話：孩子，請留給一個愛你很久的男人。

許詩嫻回想著孫曉陽的話，心中起伏不定，莫說盧偉卿對自己的愛，她甚至連自己對盧偉卿的愛能持續多久？竟也沒有了底氣。

晚間的時候，盧偉卿回來了。可今天的盧偉卿與往日不同，雖是下了班，卻依然不停的有電話打來。最后的一通電話，似乎是個老者打來，盧偉卿接聽的時候，畢恭畢敬，如奉上賓。掛了電話，盧偉卿方才從緊張的狀態中平靜下來。他深深地呼吸幾下，覺得有些疲憊，便進了浴室放水泡澡去了。

許詩嫻幾次試圖告訴盧偉卿自己懷孕的事情，卻都被電話給打斷，她見盧偉卿如此繁忙，也就放棄了，想著等上幾天再告訴他也不遲。

轉眼便到了12月31日，2008年的最后一天。這天晚上，盧偉卿心情不錯，在建國門外大街的一家高檔日本料理店預訂了房間，說是要宴請一位非常重要的客人，自然也少不了許詩嫻作陪。

晚上7點半，盧偉卿和許詩嫻先到了料理店，又足足等了半個鐘頭，仍不見那客人現身。許詩嫻心中不滿，這是什么樣的人物，竟如此不守約定？盧偉卿的心里卻沒有絲毫怨氣，他自然知道今晚這位客人的行事風格，這一類人嘛，總是覺得越是晚些出現才越是顯得尊貴。

當見到那位客人的時候，許詩嫻便知道緣由何在了。那客人是個老者，年齡約在五十七、八歲，側分的頭發，油光閃亮，個子不高，卻有一副大肚腩挺在身前，頗給人一種腦滿腸肥的感覺。從相貌與穿著上看，此人應該是個政府官員了。

許詩嫻還在思忖的時候，盧偉卿早已離了座位，迎到雅間的門口，單手扶住那老者，說道：“鄭叔叔，您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