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鶯啼·夜未央
書名: 逆凰錄作者名: 檀弱本章字?jǐn)?shù): 3323字更新時間: 2013-02-03 19:46:55
羽衣還是天天和我們一塊兒練習(xí)法術(shù),她說哥哥要我們都成為大法師。這一天,羽衣卻愁眉不展地走來,漻瀅口快,馬上問她怎么了,羽衣卻說今天是淺風(fēng)的生日,不知道哥是不是又傷心了。
今天,是淺—風(fēng)—的—生—日!
羽衣?lián)牡氖歉绺鐣粫賾浲露鴤?,我也同樣這么擔(dān)心。羽衣還是為淺風(fēng)跳了一段舞助興,我和漻瀅才有眼福欣賞。羽衣是一個善舞的女子,直到今天我才發(fā)現(xiàn)這一點。在傾瀉下來的月光之中,羽衣輕輕舒袖,手臂向后拂,輕紗隨著她的一舉一動而飄動。她輕柔的舞姿使她看上去像一只優(yōu)雅的鳳凰,她的眼中是盈盈波動的湖水,她的每一個動作都恰到好處,讓人看得癡了。她的足尖輕踮,輕盈的體態(tài)讓她在月光之下顯得格外嬌媚。輕云般慢移,旋風(fēng)般疾轉(zhuǎn);時而笑頰粲然,時而雙眉緊蹙,時而側(cè)身垂睫。簡直是一只旋舞著的鳳凰。
可是當(dāng)我不經(jīng)意間掃了一眼淺風(fēng)時,他竟對此無動于衷,他年輕俊朗的面容上只有淡淡的愁緒,全然看不出一絲的喜悅。等羽衣跳罷,他就起身,簡短地表達(dá)了自己對她舞蹈的喜愛及內(nèi)心的歡樂就抽身走了。羽衣嘆了口氣,說:“還是這樣,不管我多么努力,都無法抹平哥心中的傷痕?!比缓螅粲艄褮g地回房歇息了。漻瀅早回了,她拉著我回房,可我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我的裂錦玉在月光下發(fā)出微弱的紫光。我突然翻身起床,往屋外走。那片小竹林里有一個白袍少年佇立在那兒。沒錯,那一定是淺風(fēng)!林中傳來幾聲鶯啼,是淺風(fēng)養(yǎng)在竹林中的竹鶯,它們傍竹而居,依月而眠。我還不敢上去對他說話,一半是因為當(dāng)客人的拘束,一半出于女孩子的矜持。我就站在竹林外,召喚出琴,彈起我已然熟稔的《風(fēng)同裳》,竹鶯飛了出來,在我身邊打轉(zhuǎn),它們的翠羽披著月光。
連我自己都無法相信,自己的琴藝竟可以如此高強(qiáng)。似乎有個人影在移動,可我不敢抬頭,我怕一抬頭會讓淺風(fēng)看穿我的心思。淙淙的流水停止了吟唱,琴聲卻悠悠還在。淺風(fēng)居然笑了,他向我走來,低聲說:“謝謝你,霜渫?!蔽胰缤粋€孩童聽到大人的贊揚(yáng),心里一陣陣撩起激動,臉攸地紅了,發(fā)燙。當(dāng)我滿心歡喜地走回房間時,卻突然被眼前的情景嚇呆了。我看見屋內(nèi)的東西凌亂地攤放著,漻瀅卻不見了。等我慌亂地找了一圈,才知道,漻瀅失蹤了!
我的淚奪眶而出,心急如焚的我只能去找淺風(fēng)。羽衣也被驚動了,二人一起來到我與漻瀅的居室仔細(xì)查檢。屋內(nèi)不論是桌上還是床上均是一片凌亂,到處仍滿了東西。我不知所措地站在一邊,只聽羽衣說:“室內(nèi)凌亂如此,看來是想找一件東西。有足夠的時間卻不整理痕跡,說明此人法力高強(qiáng),至于為什么劫走漻瀅卻是不得而知了?!睖\風(fēng)似乎正思索著什么,一語不發(fā)。
我不敢想象漻瀅的命運,一瞬間,我覺得自己已經(jīng)喪失了全身的力氣,心“撲通”一聲沉入水里。窗外竹鶯的叫聲仿佛是喪鐘,我第一次感覺到危險的存在,真實得觸手可及。
樵月坊
幾個人把漻瀅圍在中間,一個穿黑色斗篷的人坐在陰暗處,漻瀅看不見他的臉。那個人說:“你就是公主的侍女?”“不錯!”漻瀅無懼地大聲說道。
“你知道公主身上有塊裂錦玉嗎?”
“不知道,從沒見過?!?
“你別撒謊了,別和我耍花樣,我只需動一動手,你就灰飛煙滅了?!?
“那又怎樣?”
“實話與你說。公主私帶裂錦玉出宮,有違皇室之規(guī),嬰妃特令我來帶回裂錦玉……”
“想讓我合作?可惜我不是嬰鐘粹的走狗?!?
“你!好,你敢和我比比嗎?”那人輕蔑地說。
“有什么不敢的?”漻瀅盯住那片黑暗,突然眼前一片紅色,周身感覺被火浪侵襲一般熾熱。她運用自己最高的法力與之抗衡,可是卻仍然輕而易舉地被破了。冰凰族人最受不了火熱的炙烤,漻瀅頓時暈倒過去。那人從黑暗里起身,徑自走出樵月坊,幾個人也跟他走了。沒有人看見曾有人在空中張翅飛行。
已經(jīng)兩個時辰了,我呆呆地坐在大廳的椅子上,心如亂麻,淚已流干了,身邊的淺風(fēng)愁眉不展。我們在等羽衣。羽衣說讓她去找找附近有沒有漻瀅的影子,可她去了整整兩個時辰還不見回來,就在我已經(jīng)喪失希望的時候,羽衣卻回來了,她用法術(shù)帶回了—漻瀅!漻瀅看上去很不好,臉色蒼白,任憑我怎么呼喚她也不醒。羽衣會醫(yī)術(shù),她用醫(yī)術(shù)上的法術(shù)察診漻瀅,可她很努力地察探了一遍一遍,卻仍然查不出病因。我擔(dān)心地守在她床邊,半個時辰之后,漻瀅突然面色潮紅,并猛地睜開雙眼,眼中的瞳仁是血紅色的,如望舒草一般地紅,她的雙手緊緊地抓住床沿,發(fā)出怪叫。我嚇了一跳,除了叫羽衣來,別無他法。
羽衣鎖住了漻瀅的穴道,然后她看了看我,什么也沒說,就走了。我不敢問羽衣漻瀅的情況,就那么在她床邊坐下。漻瀅這時已經(jīng)好得多了,她靜靜地躺在床上,均勻地呼吸。我料想她可以安靜一會兒了,況且經(jīng)過一夜的折騰,我也疲憊不堪,伏在床沿上睡著了。等我退出夢鄉(xiāng)時,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我揉揉惺忪的睡眼,下意識地抬起頭。
天哪!漻瀅正坐在床上拿一雙眼睛盯著我,我僅有的一點睡意也被完全趕跑了。我第一反應(yīng)是要跑,結(jié)果一屁股跌在地上,我一點點向后退,可是當(dāng)我退到墻角時,她仍用她的眼睛盯著我。我慌亂地扶住墻,試探性地輕輕叫了聲:“漻瀅?!睗x瀅卻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她跳下床徑直向我走來。我驚恐地想要呼喚羽衣,張開口卻什么也喊不出來。就在她離我還有一步的時候,漻瀅無聲無息地倒了下去,抽搐了幾下,不省人事。
窗外的天空已經(jīng)漸漸明朗,晨曦透出光芒,可我卻覺得漫漫長夜沒有盡頭。
夜,未央。
羽衣來看過漻瀅了,只是搖頭,說自己醫(yī)術(shù)淺陋,實在不知道病因。淺風(fēng)一直沉默,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漻瀅醒過來了,她弱弱地喊了一聲:“霜渫?!蔽殷@異地望向她,她看上去很正常,只是臉色十分蒼白。她掙扎著想起來,羽衣忙讓她別動,察看了一下她的情況,說:“漻瀅已經(jīng)沒事了,只是身子還有些虛弱?!闭f著解開她的穴道。我看見淺風(fēng)臉上顯示出驚愕的表情,卻仍然什么也不說就起身走了。
過了一會兒,一個小侍女端來一碗淺綠色的茶說是主人吩咐煮的,請瀅姑娘服下。是玉琳鳳尾竹葉泡的茶,羽衣親自一匙匙喂?jié)x瀅服下。
一眨眼就是三天,漻瀅已經(jīng)好了,可她卻漸漸顯現(xiàn)出一些反常的舉動。她常常自己一個人坐在房間,動也不動,大約兩三個時辰之后,她才走出房間,一身一臉的汗。她開始和我保持距離,當(dāng)我問起那天晚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她總是支支吾吾,推辭說自己忘了??晌乙恢辈辉谝膺@些,只當(dāng)是病后初愈的癥狀。
我睡覺時愛摘下裂錦玉放在床邊,早晨起來時再戴上。這天晚上我照例把它放在床邊。夜已經(jīng)很深了,竹鶯早已停止歌唱,可我還是迷迷糊糊地,想睡又睡不著—自從漻瀅病后,她就與我分屋而眠,少了她在身邊,不習(xí)慣常使我睡不著。正在迷迷糊糊之間,我似乎看見一個人影悄悄進(jìn)來,來到我床邊,伸手要拿裂錦玉,才拿起拿人就輕輕叫了一聲,放回裂錦玉。似乎是裂錦玉燙傷了她。我以為這只是個夢,翻了個身睡著了。
可是今天早晨我卻看見地上鮮紅的血液,才不得不相信昨晚發(fā)生的事。我沒有告訴淺風(fēng),怕他大驚小怪,起碼裂錦玉沒丟啊。早上遇見漻瀅時,她似乎有些疲倦,我想告訴她昨晚的事,可我剛說了幾個字,漻瀅就不耐煩地?fù)]揮手,我詫異于她的舉動—她從來都是拿我當(dāng)公主看待,從未對我有如此異常的態(tài)度,可我更驚訝的是她的手上有道明顯的傷痕,是我從沒見過的。明明是新傷啊!
我草草結(jié)束了與漻瀅的交談立馬找到羽衣:“羽衣,你告訴我,你究竟在漻瀅身上發(fā)現(xiàn)了什么?”羽衣盯著我,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漻瀅的癥狀介于赤練舌與蜂尾之間,又異于二者。我實在不知道這是什么病癥。”她說地很慢,眼睛里射出光,她在暗示我什么,我知道,但我不愿相信。
一整個上午我魂不守舍,漻瀅又把自己關(guān)在房中,連練習(xí)法術(shù)她都不來了。淺風(fēng)明顯察覺到了我心中的失意。他特地趕來看我練習(xí)法術(shù),直到結(jié)束。他在我準(zhǔn)備回房時輕輕對我說:“不要擔(dān)心,我相信羽衣的想法是錯的,瀅姑娘一定沒事?!蔽姨痤^,正看見他一雙明亮如同星辰的眼睛,我的心稍稍安定下來,心里實在感激淺風(fēng)。
我不再擔(dān)心了,只是在心底祈求讓漻瀅好起來,然而生活總是拂逆人的心愿。漻瀅不露面的時間更長了,偶爾露面也是顯得極其虛弱,臉色蒼白如紙,仿佛風(fēng)一吹就會倒,我甚至產(chǎn)生了幻覺,把面前的漻瀅看成一個虛影,潛意識里她已經(jīng)死了。我為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去摸額頭,不敢相信自己。
竹林里吹來的風(fēng),遠(yuǎn)處送來的鶯啼,初升的太陽照耀大地,是無盡的光明。
是無盡的光明?
天邊緩緩飄動的幾屢烏云,飄渺的雷鳴,是要下雨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