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丸終究是要打的，就如同宛城那一戰一樣。明明知道結果，明明想去改變，可最終卻什么也沒有做，歷史有著它自己的軌跡，縱然想去改變什么，但都是那么地有心無力，很多時候僅僅只能暗自嘆息一聲。

在營中漫無目的地游蕩著，不知不覺竟走到了馬廄。自從陸虎離開后，我幾乎就沒有騎過馬，很多時候都是坐車。

“夫人，你怎么會到這里來的？”

突然的聲音竟讓我嚇了一跳，原來是許褚，他正卷著衣袖刷馬。

“原來是許將軍，丞相給你的懲罰期早就過了啊，怎么還在這里刷馬?！?

“刷一年了，跟這些寶貝都有感情了，不忙的時候就經常來照看照看。”

他說得倒是沒錯，馬兒是很有靈性的動物，跟它們在一起久了，自然會生出難舍難分的情感，我對他笑了笑，而他也是憨憨的一笑。

突然想到第一次與他見面時的情景，差點被他的那一腳給踹死，我又不禁笑了笑對他說：“許將軍，我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呢?！?

他嘿嘿地笑著說是。

“許將軍，你說要是你愛的人有一天突然離開了怎么辦？要是你明知道他會離開自己卻什么也做不了，又該怎么辦？”我竟然對他說了這么一堆莫名其妙的話。

看著那一臉茫然的許褚，我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可是笑得好好的，我竟然又哭出了眼淚。

“夫人，您這是怎么了？”顯然許褚見到這樣的我，有些慌張。

我努力地流著淚對他擠出一個微笑，搖搖頭說沒事，然后跑出馬廄。

一個人坐在營外的山坡上靜默地流淚，雖然我并不能夠確定自己究竟為何而流淚。

天色將黑之時，我才站起來準備回營帳，坐得太久的緣故，腿腳都麻木了?；氐綘I帳時，郭嘉不在，我也沒去找他，直接躺下了，但是怎么也睡不著，天黑了也懶得下去點燈。

感覺郭嘉進來了，我便坐起身，他點了燈，然后坐到我身邊問我怎么還沒有睡。

“我睡不著。”

“想什么呢？”他用手輕輕托起我的臉，直直地盯著我看，那眼眸比帳外的黑夜更加深不可測。

“為什么這樣看著我？”

“沒什么?！彼灰恍Γ軠睾偷卣f。隨后便脫得只剩下一件薄薄的單衣，然后摟著我躺下。

“奉孝……”

“什么都別說了，天色不早了，該歇息了。”

我也伸手去抱住他，他的臂彎太溫暖，太舒適，睡意突然襲來，很快便睡著了。

建安十二年五月，曹操大軍到達易州，郭嘉要求駐營休息兩日，曹操同意了。

但是士兵們都在扎營的時候郭嘉卻不見了蹤影。許褚帶著士兵幫我們把營帳搭好了，我剛要躺下，卻又聽到許褚在帳外說：“夫人，我可否入帳？”

“進來吧。”

許褚捧著一套衣服首飾放在我旁邊笑瞇瞇地說：“祭酒大人吩咐我把這些拿給夫人您，趕緊換上吧?！?

“嗯？”我一臉詫異地看著他。

“您就按照祭酒大人說的做吧，換好后就出來，馬車在帳外候著。”

這郭嘉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呢，雖然搞不明白，但我還是按照他吩咐的做了。

很漂亮的一條紫色長裙，穿上后我才猛然想起自己幾乎兩年沒有像這樣梳妝打扮過了，整天穿著男裝出沒軍營，估計大家也都快忘記我是個女人了。

“夫人，趕快上車吧?！痹S褚說著已經掀開馬車的簾子。

我并沒有問他要帶我去哪里，從他告訴我這些都是郭嘉安排的開始，我就知道我什么都無需多問了。

馬車停穩后，許褚又幫我掀開簾子，很恭敬地說了句：“夫人，到了?！?

我提起裙擺，剛要下車便看到一只修長并且骨節分明的手伸到我面前，然后我又看到了郭嘉一臉溫和的笑容。

“下來啊?！?

我便扶著他的手下了馬車。

“許將軍，辛苦了，先回營吧，明天中午再麻煩來一趟。”

“好嘞，許褚愿意為祭酒大人和夫人效勞?！痹S褚笑嘿嘿地說，然后駕車返回。

送走許褚后我問郭嘉為什么帶我來這里，他攬著我的腰倒沒有急著回答，只顧著往前走，然后在一家客棧前停下。

“十八年了，若雪還記得這里嗎？”他問了這句話，又把我摟緊了一些。

這是我們當初離開公孫瓚駐馬易州的時候住的客棧。

“當然記得啊，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竟然還沒有被戰火所波及，真是太好了?！?

“嗯，我們進去吧，里面我都安排妥當了?！闭f著，他便摟著我進去。

房間還在二樓，竟然就是那一年他住的那間，他說本來這個房間是住了別人的，他費了很大的口舌才讓原來的客人搬出去了。

推開門，他已經將酒菜都布置好了，將門輕輕掩上，他拉著我到案邊坐下，我一眼便看到了案角的那把折扇。

郭嘉緩緩打開它，笑嘻嘻地說：“這是若雪送給我的定情信物呢，所以我啊就每天都帶在身上，那次它隨我一起落入江中，上面的字和畫都有些模糊了呢，若雪幫我補上好不好?！彼f著便指向另一個案臺上的筆墨。

我答應了他，先把畫像補好，然后再去描字，那首被我掐去了最后一句的詩。

“可惜身先喪，中原棟梁傾。”腦子里突然浮現出這句話，讓我的呼吸變得有些沉重。

郭嘉拿去我手中的筆，溫和地說：“補完了，干什么還發愣呢?！?

我們又回到餐桌前，他斟上兩杯酒，端起來遞給我一杯說：“若雪下個月過生日吧，不知道下個月我們會在哪里呢，夫君就提前幫你慶生了?！?

“難道你請求三軍駐營就為了這個？”

他點點頭。

我淡然一笑，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郭嘉正欲喝，卻也被我奪過來。

“你不能喝酒的，我來喝就行了。”說著，我把他的那一杯也一飲而盡。然后，他便不停地給我倒酒，而我就不停地喝酒，直到喝得意識迷亂，只依稀記得他擁抱過我，深吻過我，我們有過翻云覆雨，有過大汗淋漓……然后我便沉沉地睡去。

只知道醒來的時候，郭嘉正笑瞇瞇地盯著我看，他的那層單衣半敞著，露出白皙卻隱約可見骨節的胸膛。

“你很早就醒了嗎？”我問他，他卻將我摟在懷中，讓我靠在他溫熱的胸膛上。

“最喜歡酒后的若雪了，嫵媚動人，還熱情如火?！彼撕呛堑卣f著。

昨晚喝多了，好些事情都記不清了，按他這么說的話，昨夜一定又折騰得不輕。我從他懷中鉆出來，卻不見他又任何的氣色不好，反而很精神，一臉笑容地對我說：“若雪，干嘛滿臉的愁容呢？擔憂什么？”

我沒有回答他。

“快中午了，起來回營吧?！彼f著用手輕輕摸了摸我的臉。

我們出客棧的時候許褚已經駕著車在外面等候了，又一次與郭嘉同車，雖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沉默，但是他擁著我倚在他肩上，氣氛卻異常的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