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很多人都來探病。中午的時候華佗也如約過來又替郭嘉把脈、針灸，并且說他至少要安心休養二十多天才行。他把這二十天調理身體的藥方都開好了，并且那些集市上買不到的藥材也為我們準備了。

就在他要離開的時候，我又想到了身邊的另外一個人，小魚。他既然不是天生的啞巴，華佗就應該有能力能醫治他的。

華佗也說他愿意為小魚診治，只是小魚現在還在許都。

“夫人，沒關系的，剛好下個月老朽會去許都，到時候我去府上一趟。”

“這樣真是太好了。”我很真心地謝過了他。

曹操的軍隊又整裝待發了，之前曹軍圍攻下邳城的時候，張揚帶兵過來援救，但是沒有趕得上。現在他的部下楊丑殺了他，自己做了統帥，寫信給曹操說要率兵來歸順。

曹操自然很興奮，已經做好了準備去迎接他們，他也知道郭嘉這次不能隨他出征，但是出發之前他還是過來找郭嘉。

“主公，您此番需有防備才是。”

“奉孝的意思是楊丑不可信？”

“楊丑可信，只是他在軍中并無威信，只怕不出時日便和張楊一樣下場。”

曹操點點頭說：“孤明白你的意思。”

“主公，還有一事奉孝需提醒您。”

“何事？”

“劉備。”

“哦，玄德啊，孤讓他駐守小沛如何？”

“萬萬不可，劉備素有雄才，深不可測，又深得人心，手下張飛、關羽皆有萬人之勇。若假之以地，后患必無窮，主公宜早為之所。”

“之前劉備投靠我時，朝中唯有你勸我用之而不殺之，為何現在又……”

“此一時彼一時，劉備定然殺不得，卻不能縱之、任之。”

曹操思考了一小會兒說：“孤將其帶至許都如何？”

“甚好！”

曹操果然沒有迎接到前來歸順的楊丑的軍隊，因為楊丑被張楊原本的部下眭固殺害了，曹操聽取了郭嘉的建議，做好了防備，因此很輕松地擊退了眭固的進攻。然后眭固便帶著那些部眾去歸屬了袁紹，駐扎在射犬。

曹操沒有去追擊他，領著軍隊回到許都。

在下邳城又住了整整十天，大軍一走，那些熟悉的人都跟著離開了，周圍顯得格外冷清。還好許褚被留下來護衛我和郭嘉，否則出了陸虎之外我就真的沒有說話的對象了。這些天我對郭嘉有些冷淡，每天只是照顧他的飲食和吃藥，問他身體有沒有好點而已。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這種刻意的疏遠也不知道對不對。

“夫人，你怎么自己在這里呢？不進去陪陪先生？”

“將軍，您直接叫我名字就行，我不是誰的夫人。”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語氣問題，因為許褚聽了后竟然愣愣地看著我。

我趕緊笑了一下又說：“這些天真是辛苦你了。”

“這么見外的話我許褚可不愿意聽！”他想了想又說：“要不我們過過招如何，我看你悶悶不樂的，剛好我也無所事事。”

我也覺得這個主意倒是很好，但是我們才剛開始交手就聽到有人在叫“住手”。

是郭嘉，許褚趕緊跑過去問他怎么出來了。

“你們兩個又是怎么回事？”

“只是太無聊了，所以相互切磋而已，沒有打架。”我說。

“我們回許昌吧。”

“這怎么行呢，華大夫說要至少修養二十天的，現在才十天而已啊。”

“無礙，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

“奉孝，你不用這么急著回去的。”

“我不想再住在這里了，很想回去，我們明日一早就動身吧。”他淡淡地說。

他的決定沒有人能勸阻得了，而我更是從遇見他開始就一直遵從著他的決定。

次日天剛亮，許褚就駕車載著我們回許都。這是我和他第二同坐一車，感覺一切都幾乎還與好幾年前一樣，尤其是這樣沉默的氣氛。唯一不一樣的就是現在沒有下雨，而是晴天。

“若雪還是很害怕坐車嗎？”

“這里的車和路都與我家鄉的很不一樣，就算翻車也沒有那么恐怖，所以也就沒什么可怕的。”

他握住我的手喚了一聲我的名字，我簡單地嗯了一聲。目光與他相對，他的眼神告訴我他想說話，但他只是淡然一笑，一個字也沒有說，將我攬入他懷中。其實我也很想說什么，但是現在的關系變得如此微妙，最終我們都一直沉默著。

回到郭府的時候，只有福叔，阿三和許杰在，小唯和小魚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一直到傍晚的時候他們才一起回來。小魚看上去還是和我在江邊遇到他時那樣開心，看來他是已經走出了喪父的陰影了。

回來的這兩天我依然沒有和郭嘉同房，雖然白天我還是會跟他一起去議政，也會牽著手一起走。我也按照華佗說的去采集了一些清熱養肺的草藥回來泡茶、煲湯。一到晚上我就讓阿三留在房間里照顧他，自己去側房睡覺，盡管很難入睡，但是我知道我必須要慢慢適應。

小唯似乎發現了我和郭嘉目前這種奇怪的關系，問過我好幾次我們怎么了，我都只是笑著告訴他沒事。這天她突然跑到我和郭嘉面前說來了個很奇怪的老人，我們便跟著她過去，這個老人竟然是華佗，郭嘉立刻吩咐小唯去找小魚來。

“華大夫，您不是說下個月才來么。”我有些驚訝地問道。

“辦完了事便過來了，倒是祭酒大人怎么沒在下邳休養？”

“覺得已無大礙便回來了。”

華佗嘆息一聲搖搖頭說：“此時不適宜舟車勞頓啊。”然后他又看著我說：“夫人，恕老朽直言，若祭酒大人聽老朽之言尚可終老，不聽則活不過十年。”

我的心猛然一沉，現在已經是建安四年了，距離建安十二年真的已經不到十年了。

小唯他們都過來了，郭嘉將小魚領到華佗面前，他便開始給小魚診治嗓子，整個過程中我都處于游離的狀態，只知道最后華佗給了幾包藥說是每天煎一包喝下，喝完就可以說話了，剛開始的時候發聲會很吃力，聲音也小，但是經常開口后就可以和正常人一樣了。

“真是太好了！”小唯很開心地跳著說。

華佗走了后我還有些思緒飄離，我已經很久沒有想過或者說就不敢去想這個問題，郭嘉他的生命真的就剩下短短的不到十年的時間了。

“小魚很快就可以說話了，怎么你看上去卻一臉的愁苦呢？”郭嘉摟著我的腰溫和地說。

而我只是苦笑一下。

下午的時候小唯和小魚又一起過來找我，他們首先便跪在我面前，讓我覺得很莫名其妙。

“小姐，有件事情要告訴你。”小唯這么說著，似乎很緊張又很害羞。

“什么事情都先起來再說吧，我不喜歡別人跪著。”

他們兩個都沒有起身，低著頭很小聲地說：“是我們兩個已經私定終生了。”

我的第一反應確實是覺得不可思議，很驚訝，但是這小小的驚訝過后便是大大的驚喜，他們這兩個孩子能在一起真是太好了，兩個人都是這么的樂觀和開心。

“這真的是好事啊，是我這幾年所知道的最好的事情了。”我扶他們起來，而他們還似乎不解地看著我。

“我得去告訴郭嘉，讓他給你們辦喜事。”

小唯卻拽住了我說：“小姐，老爺都還沒有成親呢，怎么會輪到我們下人呢。”

“這是什么話啊。”

“這是規矩啊。”

“郭府才沒有這種該死的規矩呢！”

我很興奮地跑到正在看書的郭嘉面前，他問我什么事情會讓我這么開心。

“是小唯和小魚啊，他們在一起真的很合適，我們給他們辦婚禮好不好？”

“這個……”他似乎有些猶豫。

“奉孝，好嘛。”我拽著他的衣袖故意嬌嗔地說。

“好吧，只要你覺得開心，做什么都行。”他很溫和地說。

“奉孝，你真好。”我輕輕地倚在他懷中說。

然后，我整個人就如同打了雞血似的，興奮得不行。我承認我確實是夸張了一點，著急了一點，但是就怕突然哪邊有戰事，我們都隨著軍隊去遠征，那么這么美好的事情就會被擱淺了。三天的時間我們就備全了所有的東西，然后便開始在府中張燈結彩。

婚禮的那天小唯哭了一個早上，是因為太高興，太感動了。婚禮很簡單，沒有花轎，沒有爆竹，賓客也只是郭府的這幾個人而已，但是氣氛卻很融洽，很溫馨。將新郎和新娘送進洞房后，我們余下的五個人還沉浸在喜悅中，然后郭嘉便吩咐大家都各自去休息，廳中只剩下我和他。

“奉孝，今天真的是太開心了。”

他突然緊緊抱住我說：“看別人成親你會這么開心，為什么自己就不想做新娘呢？”他說著便要吻我，我避開了，讓他放開我，我說：“奉孝，為了你的身體還是不要這樣了。”

“那么若雪你是想讓我無后嗎？”

他的話讓我的腦子忽然嗡地一聲，一下子昏昏漲漲，我真的還沒有考慮過孩子的事情，跟在在一起都這么久了，我都沒能懷孕，是不是因為穿越的緣故，使我的身體失去了懷孕的功能呢。

“若雪，三十而立，我已經二十九了，將近而立之年，卻至今無妻無子無女，你怎么忍心見我如此呢？”

“可是奉孝……”

“你是被華佗的話嚇住了嗎？”

我沒有否認。

“若雪，你知不知道只要能擁有你，哪怕明天就死去我也甘愿，可是如果要你這樣對我疏而遠之，我就算還有一百年都只是白活而已。”

“奉孝。”

最終我們還是沒有逃過這個話題，他的話讓我很感動，感動得幾欲流淚。

“若雪，我真的很想要小孩，你愿意做我的妻子為我生兒育女嗎？”

“我愿意為你生兒育女，但是……”

他用吻堵住我的口，然后說：“不許說。”所以“我不想成為你的妻子”這句話我并沒有說出來。

他抱著我進房間，這張榻我已經很久沒有睡過，但是卻一點也不陌生。

“若雪，其實我已經給我的小孩想好了名字。”

“說來聽聽。”

“我擅棋，你擅琴，若是兒子就與棋有關，女兒當然和琴有關。”

“郭棋郭琴，好俗氣。”

“你的這個當然不好，我想的是郭弈和郭韻。”

“郭弈！”

“嗯，怎么了，你覺得不好？”

“不是，很好聽，真的很好聽的名字。”我笑著說。

《三國志》里的確有提到過郭嘉的這個兒子，但是我印象中那個字好像是神采奕奕的“奕”，不是對弈的“弈”。是我記錯了還是陳壽弄錯了？但是不管怎么樣，我知道這個孩子是存在的，這樣就已經足夠了。

“若雪，為了我們的弈兒和韻兒，你不許再那樣疏遠我了。”

我答應了他。

“以后每天晚上都要讓我抱著你睡。”

我也答應了他。

這個晚上他所有的要求，不管多么無厘頭，我全部都很開心地答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