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婉若往日里，也有過獨自回家的時候。可沒有一次，覺得這樣難過，路這樣的長。

“婉若，要不我們去坐公車。”

倪婉若搖搖頭：“不，爸爸總在這條路上騎車，也許爸爸會看到我們的。”

語氣的執著，那種失落感。感染著何老師，讓人聽得心疼。漸漸也就不再勸她，跟著她一起往前走。路走完了，最熟悉不過的黑色大鐵門也近在眼前。

可倪婉若稚嫩的小手，卻怎么也抬不起來，去推開那扇沉重的大門。

每天也沒有這樣過，很怕很怕的感覺，從腳底陡然升起。

“怎么不進去？開門進去，老師看著你回家，也可以安心的離開。”

倪婉若回頭看眼補習班的何老師，又看著即在眼前的大鐵門，道：“哦，老師，拜拜。”

語氣里，不再歡快。

倪婉若是把門推開了，可是迎接她的，卻不是往日里的歡聲笑語，反而卻是死一般的寂靜。

眼淚，不聽使喚的流了出來。

在煤棚子里，一聽到動靜就犬吠不止的‘黑子’，也沒了聲音。‘黑子’探出頭，看了眼倪婉若，又怏怏的趴下哼唧著。

倪婉若看著‘黑子’的樣子，心一沉，往日里總是跟自己親熱的‘黑子’，像是得了一場重感冒一樣，打不起精神來。

此時，屋內又傳來奶奶年邁的聲音：“是婉若回來了嗎？”

“奶奶，是我。”

倪婉若忙著應和，邁著小步往里屋走。身后卻傳來‘黑子’，讓人越來越鬧心的哼唧。回頭恐嚇道：“再哼唧，我讓爸爸回來把你燉了，吃狗肉。”

說完，快走了幾回進屋。

只見奶奶盤腿坐在炕頭上，旁邊坐著不經常串門的程姑姑，兩人從婉若進屋后，一直也沒有怎么說話。

奶奶看著程姑姑：“帶她去吧，孩子總歸有知道的權力。孩子也大了，瞞是瞞不住的。”家里的大狼狗‘黑子’，突然犬吠了起來。倪婉若有種不好的預感充斥著全身，像是電擊一樣，她討厭那樣的感覺。

程姑姑帶著倪婉若，急忙的趕去醫院。進到醫院，黑壓壓的一群人，她看見了熟悉的身影，突然崩潰的哭了出來，一路上的忍耐，轟然坍塌。

“媽媽，爸爸呢？他今天沒來接我，他說給我買橘子，他說給我買冰激凌，他還說……”

媽媽別過頭去，不再看倪婉若清澈的目光。婉若拉著媽媽的衣角，回頭看著熟悉的人，三叔，四叔，舅舅，還有年邁的姥姥，眼里都蒙上一層霧氣。

四叔蹲下來，雙手握著年幼婉若的雙臂。倪婉若皺起眉頭，四叔不時地擦去婉若臉上的淚水：“從小到大，婉若總是哥哥姐姐中最懂事，最乖的孩子。是不是？”

倪婉若眼神死死地盯著四叔的眼睛，她似乎看懂那眼神所帶來的含義。孩子的目光總是最清澈，最不忍傷害的，家里人在旁側過頭去，眼淚止不住的流淌。

“叔，爸爸是不是出事了？”目光中，不再有光亮：“爸爸還說了，明天領我去姥姥那里烤羊肉串吃，爸爸還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