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仍有余雪，白茫茫的，寒意非常。卻是稀疏的，陽光下泛起凜冽的光。

玉人抱著古琴，在蜿蜒曲折的回廊中緩步獨行。路過中庭的時候，她走下回廊，在積雪的小徑上行走。步子極輕，身后一行淺淺的腳印如花般綻在雪中。

她微風中輕揚的面紗，飄逸的衣袂，如此絕世獨立的身影，美得不食人間煙火。

回廊之上，一個人一襲紫色大氅，靜靜地望著她，好看的桃花眼中含著可以融化冰雪的溫柔與炙熱。

玉人的身影漸漸淡出他的視線。

“公子，好不容易尋來了。”舒瑰施了一禮，將白玉簽交給孟玠。

“山中孤客醒晚舟「雪禪散」。”溫潤的白玉在他的掌心，微涼。

茶香盈盈，一縷若有若無的芝蘭香氣隨著茶爐上盤旋上升的水氣繚繞，氤氳在整間雅室。

朝梔盤坐在茶架邊的絨毯上，淡藍色的一拿著玉杵細心地磨好了茶餅，過羅，篩了些茶葉末存在翡翠碗中。茶鍋中有細小的水珠浮起，水初沸，添了一些鹽。

玉人把琴放在琴案上，走到朝梔身邊，看到青玉案上放著的琥珀茶具，還有琳瑯滿目的精致茶點，筍尖花粽、奶油白鷺卷酥、雨間糯、柿子酪……一時有些莫名其妙。

“小姐怎么回來的這樣早？”朝梔回頭對玉人笑道。

“在渺妤那里只是彈了一曲「鳳求凰」，然后就回來了。”玉人道，指了指青玉案，“這些是？”

“染霧剛才來過。”朝梔一笑，

“‘淇奧’？你終于舍得把珍藏的茶拿出來了。”

“也只有這茶能拿得出手。”

“好吧，讓我猜一猜，會是什么樣的‘貴客’能讓你另眼相待？”

朝梔但笑不語。

玉人坐在一旁看她烹茶。

茶鍋邊上的水泡如涌泉連珠，朝梔用翠竹斗盛起一小斗放在一旁，然后拿起竹夾在茶鍋中心攪拌，水中漸漸攪動出一個漩渦，沿著這漩渦把磨好的茶粉倒進去。一會兒，水完全沸騰了，將之前翠竹斗中的水傾進去。

“茶已經備好了，現在應該為小姐你準備了。”朝梔起身凈了手，收起令鳳古琴，琴案上換了‘泛觴’古琴，垂上新結的纓絡。

染霧從門外進來，向玉人施了一禮。

“「雪禪散」，客人就要過來了。”

“我不會再彈這首曲子。”

“客人就是為這首曲子來的。華姑讓我轉告姑娘，請姑娘好歹遷就些。”

“知道了。”

滿目冰雪般的白色。

“公子喝些什么茶？”朝梔向孟玠施了一禮，頷首問道。

“既然已經備好了，隨意。”孟玠坐到青玉案后面，一襲白衣飄渺若仙。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一杯茶過后，琴聲還未響起，孟玠探尋地向重重珠簾的后面看去。

“公子可還有別的曲子想聽？我不會彈「雪禪散」的。”玉人淡淡地道，三分應付，七分漠然。

玉人的眼中，孟玠不過是個尋常的世家公子，桃花眼中流轉的滿是淺薄，就連那溫和的一笑都是滿含惡意的。

“曲未終便離去，始終是個遺憾，我只想聽完「雪禪散」。”

“朝梔，送客。”

“還沒有聽琴，人就被掃地出門，世間可還有比我委屈的客人？”孟玠唇角輕輕一彎，如珠玉輕擊，如泉水清冽的聲線滿是戲謔。

朝梔在一旁點頭道，“這確實不像待客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