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吃飯的時候，林崢鄴和陸昊天都窩在寢室不出來。最后是陳伯幾次派人催請。他們倆才慢騰騰地下樓。

陳伯一看兩人來了，低下頭，笑了笑。然后又恢復嚴肅樣吩咐一旁的傭人給兩位少爺加碗筷。

中式的早餐，清粥，包子，幾份小菜，倒不奢華。

大廳四周的門都大開了。海風和陽光在空氣中轉成朦朧不清的色調。大廳里植物蔥郁，停留著露水和植物的清香。

陸晉天在市里當醫生，有自己的小公寓，并不回來住。只是每隔兩天回來幫陸戴龍做身體的例行檢查。

今天陸戴龍難得自己下來吃早飯。穿著寬松的睡袍，依舊打著點滴，他從報紙里抬出頭，看見兩個人埋頭撓耳的雙雙遠遠坐離自己，眉頭一皺，臉色一沉，氣質渾然一變。哪兒是那個病入膏肓的老人，就是一個叱咤風云的商業巨子。

“你們兩個是干什么！坐過來！”

空氣一顫。

林崢鄴慢慢站起來，半低著頭，一只手在額頭和眼睛間慢撓。看了陸昊天一眼，他的眼角也烏腫地不成樣子，看來昨天的戰事雙方都沒占著便宜。陸昊天倒是坦然地往陸戴龍那里走，但是下沉的嘴角和飄忽的眼神及那慢騰騰的腳步，代表這小子也純粹是裝淡定。

林崢鄴一笑，扯痛了嘴角。他也不情愿的慢慢挪過去。

“哈！你們這臉上的傷是怎么回事！昨天剛見面就打架！？有沒有把我這個病人放在眼里！？”

陸戴龍把報紙往桌上一摔，沉著一張國字臉，不怒自威。

林崢鄴舔了舔嘴唇，俊逸的眉擰起。又撓撓頭說，“我們沒有打架……是摔的……”

“哦？摔的！？”陸戴龍挑起眉頭，望著陸昊天說，“老四講是怎么回事。”

陸昊天無視林崢鄴擠眉弄眼的暗示，烏青的眼冷冷地看林崢鄴又轉向陸戴龍說，“我們是打架了。”

陸戴龍臉說了三聲好，然后臉色發白，因為震怒而顫抖著指著兩個人說，“兄弟間最重要的是什么！？老三說從小就教導你們什么！？”

林崢鄴見陸戴龍這樣生氣，忙求救于陳伯，怕陸戴龍身體受不住。陳伯卻依舊垂著手垂眼，站在一旁。

空氣冷凝。海風帶著咸濕在空蕩豪華的大廳來回洞穿。

林崢鄴忙說，“兄恭弟親。”

這是陸家人必需做到的，就算是林崢鄴這個外孫也必須，他們在學會吃飯之前就要學習的，生生刻在骨子里的東西。

陸戴龍又問：“那你們現在是干什么？！”

陸戴龍的聲音波瀾不驚，但是誰都可以感覺出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

陸昊天毫無預計地冷笑一聲。

林崢鄴和陸戴龍都挑眉看著他。

“我不記得有學過這些。”陸昊天垂著眼眼觀鼻鼻觀心，慢騰騰地說，“這些空話時沒有用的，如果真的是兄恭弟親的話，那么當年我爸爸出事后怎么沒有一個人出手，不過是道貌岸然，既然都是為了利益，又何必裝什么正人君子。”

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陸戴龍驟然瞪大了干涸發紅的眼，他身體毫無預計地晃了晃，過去的一幕幕快速地在腦海里閃現，他抓著座椅扶手的枯瘦的手青筋畢露，一張臉色青白。他的面色沉郁卻又克制隱忍著憤怒，沉聲地慢慢地顫抖著問，“是誰告訴你這些的！？是那個女人？！”

在場的人除了陸昊天都愣住了，恐懼的看著陸戴龍和陸昊天，很明顯陸昊天的話觸碰了陸戴龍的底線。陸戴龍的成功絕對不是因為他儒商的稱號，他的鐵腕和冷血政策才是他在商業帝國屹立不倒，甚至算是龍頭的絕對因素。

暴風雨前的寧靜，空氣清肅，大家都不由自主地斂聲屏息，暗暗發著冷汗。沒人敢說話。絕對的寂靜。時間緩慢地一分一秒地流淌。

陸昊天平靜地看著陸戴龍，好像對周圍的氣氛毫無察覺。但是他的手在兩側已經緊握成拳，陸戴龍的用詞激怒了他：“那個女人？她是我媽！！！”

陸戴龍的身體又是一晃。他的手慢慢在扶手上收緊，眼睛里的強硬后涌出幾分不易察覺的悲愴，他沒有想到過了這么多年，無論是自己當年的兒子還是現在的孫子都會為了一個女人和他作對！

他的花白的頭發在空中輕輕晃動，像只只抖動戰栗的枯草。陽光依舊寂寂的，最后他疲憊地重重地靠回椅背，鹽水架在拉扯下輕輕晃動。透明的玻璃瓶反射著清冷璀璨的模糊的陽光。

“外公，你別生氣!小心身體！”

陸昊天又冷笑一聲，“你是活該！不然怎么大家都想逃開你！！”

陸戴龍猛地一拍扶手，錚地站起來，整個鹽水架都在晃動。他睜大一雙布滿血絲的眼，充滿了仇恨和冰冷，渾身散發出嗜血和冷意，像是來自地獄極寒。陸戴龍呼呼喘著粗氣，五官扭曲，臉皮輕微跳動。

他猛地一個耳光掄到陸昊天的臉上。

“啪”一聲脆響。在寂靜的房間顯得格外清晰。

沒人敢攔著，沒人敢勸架。陸戴龍在震怒，他的渾身都在發抖。

陸昊天的臉驀地浮出清晰的泛紅的指痕。

“滾！”

陸戴龍顫抖著抬起手臂，遙指著大門。鹽水架在拉扯下搖搖欲墜。

陸昊天面無表情地轉身提步就往外走。

陸戴龍的臉上還是青白不定，最后他的身子一晃，直直得往旁邊倒去。林崢鄴眼疾手快地扶住陸戴龍。掉轉頭急急吩咐：“快叫李醫生來！”

鹽水架被陸戴龍的力量一帶啪地摔倒在地，碎裂了一地的玻璃渣，陽光在流動的液體上晃動。冰冷的鐵架在這個冷寂的早晨蒙著清冷的光澤。

“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