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世上千年(5)
- 浮年如夢
- 冬至十四
- 4107字
- 2012-05-12 22:22:17
庭院森森25
在這個貞親的世界,你是否懷疑過所有的感情都是虛幻。你是否想過永結(jié)無情游,在世間四處結(jié)友,但片葉不沾身。是否想過,如果我們都不付出真心也不期望別人的坦誠,就少了許多糾葛和眼淚。
那時候我們都不會哭。就像是條透明的微青的鮮魚一樣,靜靜地穿過暮色蒼茫的街頭,沒有悲喜。
是不是會好過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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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慕年不是一個感情豐富的人,甚至算是冷淡,她只是擅長隱藏。就像是淡而無味的酒,常年埋藏在不見天日的陰暗的地窖,偶爾飄出一點酒味,別人就以為理所當(dāng)然是甘香醇厚。
就像是猶抱琵琶半遮面比cl裸的td更能挑撥人心弦。其實是市儈心理。
大一快要結(jié)束了,她忽然厭倦起林崢鄴。厭倦他帶給她的疲憊,驚懼,心情的起伏,喜怒的操控,以及因此而帶來的對自我的懷疑,憎惡,自卑。
他們本來是毫不相干的人,在彼此的軌道上平靜安然前行,因為一次相遇,以后的軌道就像是擰麻花似的扭作一團,他的世界帶給她太多沖擊和震撼。她不愿意在經(jīng)歷了盛世繁華后再看山川寡淡無味。曾今滄海難為水,本來就是悲劇一場。
如果幸福是一塊蛋糕,她寧愿用一輩子的時光來小口品嘗,她希望歲月靜好,太濃烈的情感結(jié)局越是悲慘,林崢鄴是個意外是個錯誤,既然是錯誤就該改正。
她下意識地開始避開林崢鄴,也不回他的消息。漸漸的林崢鄴也沒有再找她。
原來所有的付出都是彼此往來的。你不聯(lián)系我,那么我也不會聯(lián)系你,多有默契。
這天早上沈慕年她們有課,教工程力學(xué)的教授是個白頭發(fā)小老頭,德高望重又不失風(fēng)趣幽默,他的課出勤率幾乎是百分之兩百,上課時人潮洶涌,場場爆滿,還有人自帶小板凳來聽課,人之多將教室堵得水泄不通。幾個人早早跑到食堂,打了飯忽然看見林崢鄴一行人霸占了靠窗的一桌正埋頭猛吃著。
沈慕年下意識地就往后退,不想恰好撞上緊跟在她身后的李琳娜,李琳娜驚呼一聲,你干嘛停下來啊,稀飯都灑了。
沈慕年連忙掏紙巾給她擦手上黏稠的湯汁,又不住道歉。李琳娜皺著眉頭,檢查自己的衣服有沒有弄臟。
這邊陸游兒已經(jīng)和他們打起招呼來,“呀,爺兒幾個會享受啊,竟然選了這個位置,哈哈,我們真是有緣分。”
那時巨幅明亮的落地窗后,天空暗藍(lán)明凈,隱隱透出黑氣。食堂外不大的廣場外圍了一層層樹木,在晦暗不明的天色里露出隱隱的輪廓。影影綽綽和遠(yuǎn)處的樹林層層疊疊延綿到天邊。更遠(yuǎn)處就是山,也是露出隱約的形狀,就像是畫家寫意,寥寥幾筆,隨意置畫。
又有像是在童話故事里的街燈,伸著細(xì)瘦而高的脖子隱藏在高大茂密的樹冠后,在依舊寂寂無人的林蔭道斜漏下一片光明。
林崢鄴就偏著頭,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盯著沈慕年瞧。
“哇,一大清早就遇見一群美女,美景共賞析,來一起坐唄。”黎峪笑著說,其他男生也七嘴八舌,盛情相邀,又騰了位置。于是沈慕年寢室也就順勢和他們一起吃飯。兩個寢室面對面,大眼瞪小眼。
“怎么,陸游兒,我們家李毅不在學(xué)校,你就變啞巴了,平時嘴不是挺溜的嘛,今天怎么不說話了?”
陸游兒擺擺手說,昨晚拉肚子有些虛脫。說起這個,她又偏著頭,目光越過蘇蘇問沈慕年,你昨晚怎么那么晚還不睡覺啊,四點過還看見你被窩里有亮光,你又是在和哪個帥哥聊天啊。說著有意無意地往林崢鄴一看。
沈慕年不知道為什么就有些反感起來,像是本來就藏著掖著的潰爛的傷口,被當(dāng)眾毫不留情的扯開。她不想和林崢鄴扯上關(guān)系,好像他就是一個聚光點,她只想好好地藏在角落,無聲無息的。
但是在這么多人面前也不好發(fā)作,就更加埋下頭,態(tài)度冷淡地對付著眼前的稀飯雞蛋。
蘇蘇看看沈慕年又看看陸游兒說,“是慕年的那個異地初戀嗎?”
林崢鄴本來笑著側(cè)頭和寢室小六說話,聽了這句話,略微皺眉,嘴角一沉,目光陰郁地在幾個人臉上來回打量。
“啊,沈慕年找男朋友了啊?”男生寢室的老五猛地瞪大眼將手里的肉包子一扔,臉一垮說,“我還想慢慢培養(yǎng)感情呢,啊,我又沒戲了。”
“切,就你?!我家慕年的初戀有帥又沉穩(wěn),你下輩子專轉(zhuǎn)基因或者還有戲。”
沈慕年只埋著頭。他們又叫嚷起來無非是爭論男人到底是內(nèi)在還是外在重要的問題。
沈慕年覺得她曝露在眾人面前的傷口又開始結(jié)痂。在清冷的空氣中逐漸冷硬。
林崢鄴眼神越來越冷。卻不動聲色地將面前沒吃完的早餐往前面一推,站起來說,我吃好了,先去教室占位子。說著端著還剩大半的餐盤往出口走。
原來他們也是去旁聽工程力學(xué)老師講課的。因為座位太緊俏,林崢鄴這一舉深得人心,就被一群人催著趕走了。
沈慕年一直低著頭不說話。拿著勺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攪著涼掉的菜葉粥,也沒吃幾口。
直到大家都吃完了,她才慢騰騰地跟著眾人身后。
蘇蘇從旁一把抓住她的袖子,給她使眼色,又看看其他人,把她悄悄地往一旁的花木扶蘇楊柳依依的花臺后拖。
又左右看,確定周圍沒人才然后小心翼翼地問,“你和陸游兒最近是怎么回事啊,我覺得以前我們?nèi)齻€人是一起的,怎么現(xiàn)在都隔膜了好多還有你和林崢鄴是怎么回事啊?”
沈慕年沒來由地一陣氣悶。在心里冷笑,為什么都要把她和林崢鄴扯到一起。
蘇蘇看她不說話,臉色又陰晴不定,就遲疑地說,“慕年,你和陸游兒都是我的好朋友,我覺得好朋友有些話就不該隱瞞的。”
有所隱瞞什么意思?沈慕年皺著眉看她,“什么意思?”
“陸游兒說你和林崢鄴早就認(rèn)識,但是卻假裝不認(rèn)識,私下又關(guān)系曖昧,這些你從來沒有告訴我們啊。”
沈慕年淡淡地看著她,其實她和陸昊天才是一類人,無法理解為什么朋友就應(yīng)該把一切都合盤吐出,cl相見。每個人都有秘密,這并不意味著背叛友誼,況且友誼是什么?友誼只是陪伴。只是寂寞的附加產(chǎn)物。
“我不能理解你說的話,就算是朋友我也有自己的私人空間,況且我和林崢鄴確實不熟,我們只見過幾次面,他也沒有有記得我的意思,我也不好去挑明,現(xiàn)在我和林崢鄴成了朋友我沒有告訴你們是覺得沒有必要,因為我從不覺得我們之間的感情會因為多了一個他而有什么變化。”
一番話下來,蘇蘇只是沉默,然后帶著一種類似于悲傷和冷漠混合的表情慢慢地說,“慕年,我覺得陸游兒說得很對,你有時候給人的感覺是沒有心的。即使我們在最要好的時候,就算我拉著你的手也覺得和你隔得很遠(yuǎn)。你總是不動聲色地和身邊的人保持距離,你不信任何人。”
沈慕年看著她心里也慢慢籠罩了一層霧氣,黑色的冰涼的霧氣,讓她覺得冷,她伸手去握蘇蘇的手,“蘇蘇,我不明白為什么人和人需要那么黏稠的感情,我認(rèn)為友誼就是陪伴,分擔(dān)可以分擔(dān)的憂傷快樂,共同見證成長,僅此而已。我承認(rèn)我潛意識里不習(xí)慣依靠任何人,我對所有人都有防備,但是我對你們從沒惡意。”
蘇蘇幽幽地看著她,“那么你所謂的可以分擔(dān)的憂傷快樂又是什么呢?”
沈慕年目光泛泛地移開,又低下頭說,“就是我愿意同別人分擔(dān)的。”
蘇蘇緩慢地寂靜地把手從她的手心抽開,別看眼然后說,“慕年,有時候我覺得你是我們當(dāng)中最冷靜的人,但是有時候未免顯得絕情,而且這番話真的很傷人。有時候假裝也好,太直白比欺騙更加殘忍。”
“蘇蘇。”
“走吧,要上課了。”
他們提前了一個小時去占位子。成功地?fù)尩搅说箶?shù)第六排一排座位。寬闊的階梯教室,二三十個人零散地坐著上自習(xí)。但是一眼看過去,桌面一溜兒都是各色的用來占位的書。
沈慕年和蘇蘇一前一后神色冷淡走進教室,往后面的階梯走。
寢室里已經(jīng)坐好了,在過道一側(cè)給她們預(yù)留了兩個位置,她們閑閑地和男生寢室聊著天,見她們來了,就把用來占位的書移開。蘇蘇低著頭悶不吭聲地坐里面去了。
沈慕年直直地往后面走去。坐在他們后兩排,埋著頭看書。
其他人也反應(yīng)過來不對,低著頭交頭接耳,用詢問的眼神看著蘇蘇。
蘇蘇突然尖叫一聲站起來漲紅著臉大吼:“管你們屁事!!!都tmd別問了!!!”說著把書往桌子上重重一摔,啪發(fā)出巨大的清晰的脆響。
教室里的人都被突如其來的巨響嚇一跳。循聲而望,就發(fā)現(xiàn)臺風(fēng)的中心點,無聲的懾人的陰風(fēng)從女生瘦弱的背影里冒出。空氣里都是一觸即發(fā)的緊張分子。
她瞪大了眼睛,狠狠地銳利的掃視眾人一眼。然后一扭頭,拿著自己的書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們又都轉(zhuǎn)頭帶著窺探的眼神看著沈慕年,沈慕年面色陰沉,抬頭冷冷地和他們對視,他們反而不好意思,悻悻地轉(zhuǎn)會了頭低頭交耳著。
沈慕年的心里也滋生著莫名的淡淡的悲戚。蘇蘇是個很可愛的女生,也把她當(dāng)朋友,她沒有想過自己的交友方式會傷害到蘇蘇。她是真心對待蘇蘇,但是也同樣不愿意讓蘇蘇真的走進她的世界。
她的世界是凄風(fēng)苦雨,晦暗,是丑陋不堪,是泥濘,是沼澤。是她一個人的,靜默無聲的。
但是蘇蘇對感情太認(rèn)真,太沒有安全感,她希望得到更多。這和沈慕年的本意背道而馳。
她沒有想到蘇蘇會因為自己的一句對所有人都防備而反應(yīng)這么大。
是她錯了嗎?不。她沒有錯。只是兩個人的原則不同。
她一直都知道,人生路漫漫,每個人都是在寂寞的踟躕前行,路上會遇見很多人,他們會陪伴你走一程路,但是最終還是會分道揚鑣。緣分盡了就散了,這是常態(tài),不能抗拒。始終陪伴我們的只有自己。
她低著頭在草稿紙上心煩意亂地亂畫。她一直想著些冷漠的話,讓自己不難過。但是身體還是汩汩地冒著苦水和酸水。
陸昊天說得對感情是拖累!陸昊天是對的!如果自己再冷血點就不會痛不會難過。
一只修長有力的手擋在了她的草稿本上,按著本子。她愣了一下,就在他手露出的間隙繼續(xù)劃。他又隨著筆尖移過來。
她抬起頭,抿著嘴冷漠地看著林崢鄴。
他微微蹙著眉和她對視。
前者是死水微瀾,后者是星月無光。兩個人就那么望著彼此。對峙著,犟著看誰先妥協(xié)。
“你少自以為是。”
沈慕年忽然摔下簽字筆,惱怒地站起身往外走。
林崢鄴的眼睛跳了下,愣愣地看著她沖出教室的背影。一點點淡淡的悲傷籠上了他的眼睛,漸漸融入眼底的黑暗消失不見。他也抿緊嘴唇,垂下眸子,移開手。
前面兩排偷覦到這一個場景,默契地集體轉(zhuǎn)身,又開始談天論地,胡扯閑聊,假裝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他們被震撼到了,他們捅破了一個秘密。他們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原來林崢鄴和沈慕年一直有一腿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林崢鄴笑冷笑,但是發(fā)現(xiàn)自己怎么也笑不出聲來。他的手指慢慢在草稿紙上收緊了,眼睛濕潤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呵。
草稿紙被畫得面目全非,那些字毫無章法,龍飛鳳舞,但無一例外只寫了一句話。
【陸昊天時對的,陸昊天是對的。】
林崢鄴的喉嚨收緊了,他一張口,發(fā)現(xiàn)胸腔里傳出一陣低嗚。他終于冷笑出來。窗外,天色大亮。整個學(xué)院又在新的一天忙碌起來了。
陽光從窗戶斜斜地鋪灑進來,風(fēng)在流轉(zhuǎn),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