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森森23

林崢鄴又旋即跑到李毅跟前，一手接過李毅的傘一面說，“我怕你壞我的事兒，也順帶當幫你的忙了。”

李毅一副了然于胸的樣子，也不說什么，兩人各執了一把傘并排往圖書館走去。

“喲，我當是誰呢！您怎么也紆尊降貴地來了啊，”陸游兒和沈慕年抱著胳膊擠在圖書館大門狹窄的避開風雨的樓檐下。周圍是零星的帶了傘的同學，從圖書館出來打開傘。

陸游兒遠遠便看見了李毅。又看見一旁的林崢鄴，想起下午自己熱臉貼了冷屁股，說了些刻薄的話，又冷哼一聲。

“怎么，誰惹你了，等久了吧？怎么不在圖書館里等，非要出來受罪？”

陸游兒柔聲道，“想快點見到你嘛。”然后撲進李毅的懷里，左右看他，“你淋到雨沒有，怎么褲腿都濕完了？”又轉眼瞪林崢鄴說，“就他！下午還擺架子呢！”

林崢鄴苦笑道，“我錯了還不行嗎，你就大人大量原諒我得了。”

李毅春風化雨地一笑，摟著陸游兒的肩膀不知道對她說了些什么。

陸游兒睜大眼睛又捂著嘴巴。然后轉過頭，神情曖昧地看著林崢鄴大笑道，“呀！呀！呀！好呀，千百個原諒你，哈哈。”

林崢鄴聽到她連說三個呀，好像被看穿了什么，臉倏地紅了，尷尬地往沈慕年一瞧。她不明所以地盯著陸游兒，眼睛里有詢問，有請求，一副被拋棄了傻呆呆的模樣。還不能接受好友的見色忘友。

陸游兒自動過濾掉沈慕年，抱著李毅的腰說，“我們倆還有事兒呢，林崢鄴你就送我家慕年回寢室啊，哈哈。”

說著又扭頭若有所思地看了沈慕年一眼，好像第一次認識她似的，帶有冷漠的審視看得她汗毛直立。

他們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階梯下，沈慕年和林崢鄴都有些尷尬和冷場。周圍還有同學不停走出圖書館然后大罵雨下得過大，然而打開隨身所帶的傘。也有人在打電話。他們的聲音和風聲雨聲混雜成一片柔和的嗓音，成為背景。

“嗯…….你先…….到傘下來。”林崢鄴說。

沈慕年哦了一聲，向他靠過來，一陣莫名的幽香聚攏過來，她依舊扎著馬尾，垂著眸子，側面看起來有柔和的弧度。

突然一個男生從圖書館沖出來，猛地一撞沈慕年的肩膀，然后沖進雨里，跑下階梯。她低叫一聲，一個趔趄失去平衡，他下意識地摟住她的腰，環著她的背，兩個人的距離倏地拉近了，姿勢曖昧，他的呼吸就噴在她的頭頂，暖暖的濕潤的。她的臉一紅。

他幫她穩住身體，一下放開了，把傘往她手里塞，皺著眉就要往男生逃跑的方向追去。

沈慕年一急，猛地拉住他的手問，“你要干什么？”

他不耐煩地回頭說，“讓他給你道歉。”

“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她說，又緊張地看著他，好像他要做什么大惡不赦的事一樣。

他一下子就想笑了，然后目光落在她拽著的袖子上，又慌忙移開眼，怕一驚動她，她就放了手。心里面為自己的小聰明暗暗有些得意。

她還是放了手，兩個人擠在小小的傘下下了階梯往女生寢室的方向走。

“你怎么渾身都濕透了？”太安靜，嘩啦啦的雨像是隔絕了和外界的關聯，將她們罩在狹小獨立的空間里，氣氛詭異，沈慕年試著找話題。

“嗯，雨……下得…….有點大。”

“你怎么來了啊？”

“啊，哦，我……恰好遇上李毅了，我沒有帶傘，就順帶來和你們一起回去。”說得很溜，像是真的。說完之后，林崢鄴自己都想扇自己耳光。

“哦。”沈慕年轉開有點失望的眼睛，是的，她的心底有期待，明明知道自己和林崢鄴不可能，但是還是忍不住幻想，如果，如果他真的為了自己，那么。她又搖搖頭阻止自己想下去，她不敢想。她害怕。

“你什么時候回家啊，我們一起吧。”林崢鄴漫不經心地說出這句話后又直直地望著她，有點緊張，不漏過她的一絲表情變化。

她像是嚇了一跳，看著他說，“你知道我們是老鄉？”

他疑惑地皺起眉說，“你難道不是d市的？”

原來他是記得的，他知道，沈慕年心亂如麻，又胡亂地點頭，又不知道接什么話，就傻傻地看著他。

林崢鄴看不出她在想什么說，“你不愿意？”

“不！不是！”沈慕年脫口而出。

林崢鄴笑了。揪著的情緒放松了。

傘實在是小了些，雨又是順著風斜打著過來的，林崢鄴雖然站在雨打來的一側，遮擋了大部分的雨，但是沈慕年靠外側的手臂依舊被雨水打濕了。他皺了皺眉，然后把傘全部往她的方向伸過去。沈慕年又是一驚，望著他，把傘往這邊推，“你干什么啊，雨這么大。”

“反正我也淋濕了，無所謂，快走了。”沈慕年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就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才別開眼，然后低低地說了聲謝謝。

圖書館到女生寢室十來分鐘的路程，林崢鄴卻覺得恍若隔世。她的手就在他的手邊，她的呼吸就在旁邊，觸手可及。

他想起一個朋友對他說，十指所指，雙目所視，就是現實安穩。此刻便是現實安穩，歲月靜好。

他看了她兩年的背影。那時還在一中。教室在二樓，沈慕年的教室在三樓。

晚自習下課后他就跑出教室抱著胳膊伏在陽臺，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一樓通往操場的大道口。人潮漫溢洶涌，他總能一眼從一片相似的校服和背影里找到她，那一刻好像其他的都模糊掉，只有她周圍的一切清晰的毫發畢現。然而尾隨她到操場，遠遠地跟著，一方面希望被她發現，一方面又假裝漫不經心停停走走，怕她發現。

她跑步時，他就坐在操場陰影里的單杠上。腳下是荒草，長得茂密，里面常飛出一些不知名的小蟲子，順著衣服往里面怕。一扣就是一個大紅包。

也有蟲子在唱歌，歌聲單調，尖銳，而寂寥。像是濃黑的夜色一樣，淋得人渾身濕透。

他可能是無聊透頂了。他看著她的時候心是空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看她。

她走，他就在后面遠遠地跟。

有時候想，成為你的影子也好，陪著你不說話，看著你不動容。

沒想到大學還是一樣，她走，他就只能遠遠跟。

他隱隱覺得他們的世界是相通的，他想知道她在想什么。這個想法讓他有些抓狂。過去的十多年他都是自己的，但是現在她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她的神經，他的操控權交到了她的手上。

他看著她又問，“你喜歡什么樣的男生啊？”

“笑起來好看的。”

林崢鄴皺了皺眉，自己好像不喜歡笑。